忽然,他舌尖在口腔里顶了顶,笑容沉冷开了口,“这案子早都结了,荷包也不过是——”
顿了一下,他盯着她,“孤瞧你那段时日整日无聊,给你找些事做罢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意,沈若怜心里微微刺痛。
自己那段时间确实什么都没做,一门心思只想缠着他,然后他便给了她两个荷包,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让她帮着看看。
她自诩绣工不错,也只有在这上面能帮得上他,他肯让自己帮忙,她自然十二分上心,颇费了些功夫,熬了几个大夜,那几天她也的确忙得没再顾得上去找他。
可其实她早该想明白的,他怎么可能将决定一件案子案情走向,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呢,他从来就觉得她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而已。
但是他至于这么埋汰她吗?她的一腔赤忱就这么不值钱?!
他自来聪颖傲然,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是最最拔尖的,但凡他想,任何事情在他看来都是信手拈来的事,可他不知,她为了学好刺绣用了多大的努力。
她没他聪明,幼时又贪玩,唯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刺绣的功夫,然而如今他就如此轻描淡写地否定了她!
沈若怜的心里满是愤懑和委屈,为曾经傻傻的自己感到不值,她低着头死死咬着牙,不愿再同从前一样在他面前又委屈落泪。
过了半晌,她才默默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再度抬头时,面上已挂上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对晏温说:
“皇兄能破了那案子就好,我还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耽搁皇兄办案呢,那若是没事——”
沈若怜将荷包收回,紧紧攥住,葱白的指尖因为隐忍而微微泛红,“我就先走了。”
她话刚说完,裴词安从府内走了出来,“太子殿下,公主。”
沈若怜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撑腰了一般,心里方才一直压抑的委屈忽然涌了上来,她急忙转过身面对裴词安,转身的一瞬间眼圈就绷不住红了。
裴词安见到她的模样,不由微怔,神色随即严肃起来,快步走到沈若怜跟前,“公——”
沈若怜打断他,猛地拽住他的手臂靠了过来,摇了摇头,低低道:
“我们走吧。”
裴词安感觉到她在轻轻颤抖,越发心疼,再顾不得规矩,把手覆在了她拽住自己胳膊的小手上,将温热的体温渡给她,“好,我们走。”
言罢,他朝太子颔首,“殿下,臣先带公主走了。”
晏温定定看着裴词安,从他的眼里察觉出一抹警惕。
他捻了捻手指,视线从他腰间的白色荷包上扫过,不紧不慢道,“嘉宁就有劳裴卿照顾了。”
裴词安回了句“臣自当尽心”,便被沈若怜拉着离开。
然而刚走出几步,沈若怜看看手里的荷包,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见裴词安疑惑又担忧地看过来,她抿了抿唇,犹豫片刻,“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同皇兄说。”
裴词安仔细看了下她的神色,见她眼圈已经不太红了,面上委屈之色也已经褪去,这才放开她,“好,我就在这等着你。”
沈若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回到晏温身边。
晏温早在她刚转身的时候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面容平静地等着她,沈若怜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愈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沉稳而强大的气场。
她强压下心底的情绪,走到他身前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视线同他在空中相遇,她看见他琥珀色瞳仁里倒映出自己小小的身影。
“不是同他走了么?”
晏温抹下佛珠手串,随意地捏在指尖揉搓,漫不经心问道。
沈若怜将两个荷包伸到他面前,声音带着鼻音,语气却坦然,“皇兄还是将这证物拿走吧,留在我这也没什么用。”
晏温笑了,“就是为了说这个?”
沈若怜觉得他的笑有些刺眼,别开脸去不看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片海棠花瓣上,低声喃喃,“倒也不是,还想说——”
一阵风吹来,花瓣打着旋儿从树上被吹落。
沈若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面上有几分倔强,“还想说殿下日后没什么事就别来了,赵大儒的真迹我会让词安整理好送进宫里,我……我最近不想同殿下有任何瓜葛,只想平平静静地度过纳彩那日。”
晏温声线骤然收紧,“连从前的兄妹都不做了?”
沈若怜垂眸不语。
小姑娘是真的伤心了,嘴角紧紧绷着,眼尾和鼻尖红彤彤一片,纤密羽睫沾着亮晶晶的小泪珠,轻而快地颤动,似在极力压抑着难过。
晏温揉捏佛珠的动作蓦地顿住,眸光闪烁,心里飞快划过一抹异样的怜惜。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将小姑娘搂进怀中,摸摸她的头,同从前一样柔声安抚她,他想同她说,方才是太子哥哥口不择言,惹了她难过,是他不好。
“嘉宁,孤方才那些话——”
晏温刚打算开口,余光忽然间瞥见了立在街角处的裴词安。
……
沈若怜沉默地低头,看着她同晏温面前的空地,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感觉到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许久。
良久,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形动了动,沈若怜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自鼻腔间溢出的笑,接着,晏温隐忍克制的声音落进耳畔。
“好,孤会如你所愿。”
说罢,他毫不犹豫自她身旁绕过,衣衫刮过她的手背,朝孙家兄妹那边走了过去。
沈若怜鼻尖倏然漫过一阵清凉冷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