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孤昨夜是受了孙淮书的邀约,去万寿楼谈事。”
顿了顿,“孤也是到了才知道有孙婧初,且一行人里还有贾柯和顾缨他们,孤——”
“所以皇兄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沈若怜截断他的话,她知道他说的贾柯和顾缨他们,那顾缨更是孙婧初的忠实爱慕者,曾经在上书房时,那人还几次故意为难过她。
沈若怜想起来这些心里就烦躁,语气不由得染上恼意,“这夜色深重,皇兄拦我在此,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么?”
她盯着他看,清凌凌的水眸里染上了怨愤,“皇兄与谁去酒楼,又同谁做了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孙婧初本就是你定下的太子妃,你同她在一起,旁人谁能置喙半句?”
胸腔里的情绪翻涌着逼到了鼻腔和眼眶,她鼻尖泛酸,声音微微低了些,“我只是皇兄的妹妹,更不会要求皇兄给我个解释。”
昨夜那份屈辱现在想起来,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
“嘉宁。”
听出沈若怜话音中的委屈,晏温第一次沉不住气急切地唤了她一声。
“昨夜之事是孤……是孤不好,但事已至此,孤明日便会同裴词安说清楚,取消你与他定亲之事,今后你进了东宫,倘若——”
晏温眸底情绪复杂,再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冷温和,他的声线里亦覆上了一层缱绻和柔和,认真盯着她,缓缓道:
“倘若你实在介意,孤可以只给孙婧初一个太子妃的虚名,往后只同你好——”
“皇兄说笑了。”
沈若怜打断他的话,敛眸看了眼地面上飘落的海棠花瓣,风一吹,那片淡粉色的花瓣随风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我为何要同词安取消定亲?”
她笑了一下,再度抬头,看向他的眸中如落了月光,冷冷淡淡。
“又为何要进东宫呢?丝织节那晚,我不是已经同皇兄说得很清楚了么?况且今日,我也与母后早已说好,后日纳采礼,不可能取消的。”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方才还徐徐吹拂的微风也静止了。
晏温颈侧的青筋微微突起。
他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羽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眉角轻轻一压,飞快闪过一丝冷淡而玩味的笑意。
他盯着她,缓缓弯起唇角,神色隐晦,“那嘉宁是想同裴词安成亲,然后同孤偷情么?就像昨夜那样?”
他好似耗光了所有耐性,猛地上前一步,沉冷的身影将她罩住,掐着她的下颌逼她抬头。
他看进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心里没有一丝恻隐。
“沈若怜,昨夜我们在那个雅间做了那样的事,你觉得,你还能嫁给他么?”
沈若怜第一次见到晏温对她这种样子,她的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张着嘴极力喘息着,试图平息自己激烈的情绪。
她瞪着一双水蒙蒙的眼,与他对峙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回了一丝平静。
她尽力稳住自己的声线,问他:
“皇兄是在拿昨夜之事威胁我么?可皇兄觉得一个吻能算得了什么呢?”
停了一下,她垂下眼帘,攥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心跳得飞快:
“若说一个吻作数,那我昨夜……昨夜词安送我回去,我也同他接了吻,这又怎么算呢?”
沈若怜知道撒这样的慌很可笑,可她那仅剩不多的自尊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勉强维持。
也只有这样,能让她彻底摆脱他。
即使她在想起同晏温的那个吻的时候还是会悸动,即使他说纳她为妾好好同她在一起,可她不打算要了。
冬天的氅衣,夏天才拿出来给她便会显得多余,不合时宜的示好,只会变成负累。
她觉得词安说得对,来日方长,时间是一剂良药,说不定她以后当真就会和词安琴瑟和鸣。
下巴上的痛意让沈若怜回过了神,她的眼角因为疼痛而沁出了泪水。
泪眼朦胧间,她瞧见晏温阴沉的目光下按捺不住的一抹阴鸷,那是藏在他平日光风霁月的表象之下,埋在他骨子里的偏执。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向后退,却不想被男人一把揽住腰压进了他怀中。
“他昨夜亲你了?”
晏温的声音沉冷如水,沈若怜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遇见晏温的场景。
那时尚且才十五岁的他,坐在马上一刀砍下了西戎小王子的头颅,而后用手中长枪将那鲜血淋漓的头颅挑起,掷在了西戎王的脚边。
当时他也是这般模样,唇角挂着闲适的笑意,眸底深处却泛着偏执而阴戾的冷光,甚至她还在他的神情中看出了几分嗜血的兴奋。
也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恭谦仁厚,克己持重只是他身为储君不得不扮演的样子。
然而此刻,他眼里的偏执只是飞快的一闪而过,便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温和,那丝情绪快到沈若怜几乎都以为自己方才看错了。
他箍着她,视线扫过她的唇,忽然笑道:
“孤从前没看出来,嘉宁竟然是个多情之人。”
沈若怜心里微微刺痛,她掐紧手心,强迫自己笑道,“是啊,所以皇兄,一个吻而已,什么都代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