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用几乎被喉咙碾碎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孤倒要看看,她能逃到哪儿去。”
他的嗓音沙哑而冰冷。
贾柯忍不住想起自己冬日早晨天还未亮,独自一人走在空荡的街道上去上朝时,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的那种声音。
他没敢再说话,低着头等了会儿,跟在太子身后出了门。
清剿逆党并未遇到阻碍,这是一群不成器的逆党,晏温早就知道这只是他皇帝老子为了支开他设的局。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垂眸冷睨了眼下面为胜利欢呼的众人,意兴阑珊地撇开眼走下台阶。
未出片刻,一阵马蹄声响起,薛念牵着一匹黑色的汗血马到他面前,“殿下,您要的马。”
“唔。”
晏温神色有些寡淡,他淡淡的应了一声,作势就要翻身上马。
“殿下!”
晏温骑在马背上,压下眼帘看他,淡道:“如何?”
薛念犹豫了一下,“您……您手臂上的伤口还是包扎一下吧。”
晏温扫了眼伤口,冷嗤一声,淡淡撂下一句“死不了”,缠紧缰绳便策马飞奔了出去。
本应快马加鞭一天的路程,晏温用了大半天便到了。
李福安早就得了消息在宫门口候着。
他看了眼殿下胳膊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没敢出声,一面跟在晏温后面,一面将自己昨日如何发现嘉宁公主不见了这件事,同他详细说了一遍。
晏温没出声,就面无表情地听着,脚底下步子走得飞快。
及至到了东宫和后宫分岔路口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地朝凤栖宫的方向走去。
晏温没让人通禀。
皇后听说晏温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大殿门口,皇后再让陈莺去藏起来已是来不及。
“不必藏了。”
晏温沉冷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孤有话要问她。”
陈莺脚步一僵,面色煞白,求助一般看向皇后。
皇后面色也十分难看,她将陈莺拉到身后,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僵着嗓音问晏温,“太子如今是愈发不懂规矩了,到这凤栖殿来,也不让人通禀。”
晏温打从被封为储君后,便自来克制守礼,温润恭谦,每每来凤栖殿时也常挂着一副温和的笑容。
然而此刻的他周身散发着沉冷的森寒气息,眼神凌厉而阴桀,仿佛时刻在提醒众人他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上位者。
凤栖殿的宫人早被骇得不由全都跪了下去。
太子冷扫了她们一眼,不回皇后的话,却是越过她,直接对她的宫人命令道:
“尔等全都下去吧,孤有话同母后说。”
皇后见他如此,面色更加难堪,握住陈莺的手不由一紧,而陈莺早就吓傻在原地,面白如纸。
待到众人都哆哆嗦嗦下去,李福安将宫门关上,偌大的宫殿里便只有太子和皇后三人。
他冷睨了她们一眼,自顾走到一旁,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
晶亮的茶水潺潺流入杯中,晏温忽然勾唇笑了,“陈莺,你还记得孤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么?”
陈莺身子一抖,“噗通”跪了下去,“民女、民女……”
“太子。”
皇后将陈莺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旁,语重心长地对晏温道:
“东宫的一切,是母后逼陈莺说的,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嘉宁是你——”
皇后顿了顿,“你从小视她做亲妹妹,怎能同她……况且母后自来觉得你和善知礼,怎就竟能做出、做出那等事来!”
“妹妹又如何?!”
晏温猛地砸了茶杯,身子前倾,语气暴戾,“孤从小看着她长大,她不跟孤跟谁?!”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晏温又重新坐了回去。
好似方才那瞬间的发泄,让他一直强撑的情绪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般,他懒懒向后靠在椅背上,阖上眼眸,手背搭在眼睛上,疲累不堪。
过了好半晌,他轮廓锋利的喉结微滚,舌头顶了顶齿尖,重新睁眼看向皇后时,眼神不复方才那么犀利,哑声道:
“她都同孤有了肌肤之亲,儿臣不该将她留住么?”
“那你也不该绑着她!你这么做同那三教九流的混蛋有什么区别!”
皇后有些气怒,第一次骂了脏字,陈莺急忙扶住她替她捋了捋前胸。
晏温眼神闪烁了一下,没说话。
过了会儿,待皇后平息了,晏温对陈莺道:
“孤不动手打女人,但你是放走嘉宁的罪魁祸首,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