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是好东西,在镇上卖不出价钱,须得到富贵地方出手才行。
他算了算怀里的包子,一顿只吃一个的话,约摸着能撑到三天后,三天,足够他走到州府了。
江砚白在山间住了两三个月,倒也摸清楚了一些山里农人的技巧,一头钻进了林子里。
林间多小道儿,与官道比起来要快的多。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确定了方向就开始出发。
边走边盘算,到了府州把人参买了约莫能得一二百两银子,买一匹马后还能剩下不少。
策马而行,不过半月便可到大漠。
可大漠三月落日才最美。
江砚白抿唇,默不作声继续超前走。
初冬枯草有一人高,江砚白走在小道上,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若有那不识趣的枯枝长到了他面前,便抬手砍去。
不远处官道的马车里,金穗坐车无聊,便拄着下巴朝外看。
突然,她眉梢一挑,回头看着昭虞笑:“夫人您看。”
昭虞睁开眼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枯草中有一片在摇摇晃晃,像是被什么拨拉着似的。
金穗猜道:“定是兔子!”
昭虞颔首:“应当是。”
那苇花若是粘到身上,会全身瘙痒,正常人没事定不会往里头钻的,也就是兔子这等……
她打了个哈欠,随口道:“这个时节竟还有兔子在外头,怕是饿坏了。”
赶车的方福闻言回头笑:“夫人有所不知,等咱们到了雪城,落了雪后还能瞧见雪兔呢,通身洁白如雪,待到了小的给您抓几只。”
昭虞轻应了一声:“那到时便辛苦你了。”
方福挠了挠头:“这些都是小的听四爷说的,他说是去集上问了来往的商人,想先做些准备……”
“咳咳……”
银穗不经意轻咳出声,方福瞬间住了嘴。
马车里的氛围缓缓窒住,半晌昭虞开口:“过几日,方福还是先策马前行,先去雪城安顿下来。”
方福忙点头:“是。”
众人还未到雪城便落了雪。
雪花飘飘洒洒,落到昭虞伸到窗外的指尖上,微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年后,过了十五我们便走。”她眉梢挂着一丝疲惫,揉了揉额角又道,“去大漠。”
大漠,明明是她期待已久的地方,可再提起,却无端觉得烦躁。
好似是……没了江砚白,便做什么都是无趣的一般。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住,指尖攥住那雪花,数片晶莹瞬间消失不见。
腊月初八这天,江砚白赶到了大漠边。
原本冬月底便可到,可他不知怎的刚到府州便生了场怪病,浑身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大夫看了却又说不出什么,只给他拿了些药。
病不大,却瘙痒难耐,他便在府州耽搁了几日。
翻身下马,翘了边的靴子踩到沙土上,江砚白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正值日落,夕阳西沉,将望不到边的大漠蒙上一层橙色金光,美丽又荒凉。
他将马留在原地,踉跄着往前走。
前方的沙丘被夕阳映衬得宛如黄金,风儿吹过,掠起一层沙烟,像是大漠之女的纱衣随风而动。
眼前的景象,无论是书中描述还是说书先生的口若悬河,都不及看一眼来的震撼。
她定会喜欢的。
江砚白脑海里没来由的冒出这句话。
他捻了捻手指,眉头舒展。
若想见美到极致的落日,怕是还要再等上三个月。
江砚白又抬头看了一眼,转身朝马匹走去。
三个月,他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腊月二十八,落了雪城的第四场雪。
和冬月那场试探的小雪花不同,这次洋洋洒洒的像是漫天鹅毛。
昭虞裹着皮裘站在门口,看着方福他们忙活着贴楹联,垂首低喃:“我早便说了,京城的男子不可信,去年还说要陪我贴呢……”
银穗一直跟在她身侧,闻听这话鼻尖泛酸,上前替她拢了拢皮裘:“夫人莫站在此处,且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