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眠:“……!”
决不能让沈不辞,让他的属下,看到他们敬重的太子殿下在一个黑皮鱼贩面前吃了亏。
绝对不能。
赵眠已经管不了仪态了,他不能大声呼救,正欲拼命挣扎,忽然手腕上一轻。
李二在沈不辞看到他们的前一刻,放开了他。
沈不辞冲进芦苇荡,看到太子殿下和李二站在一起,身上没有什么伤,脸色却极其难看——比以往任何一次发脾气时都难看得多。
赵眠和沈不辞视线相触,沈不辞担忧地唤了声“公子”。
赵眠袖摆里的指尖发着颤,一字一句道:“杀了他。”
沈不辞目光一凛,周身间杀气暴涨:“是。”
在尽量保全自身不受伤的情况下,沈不辞的身手或许和李二不分上下。可一旦太子殿下下达了命令,他就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完成殿下的吩咐,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然而这个时候李二却不打了,和沈不辞简单过了几招后,没出息地丢下一句“打不过”,转身就跑。
李二等人的轻功乃是一绝,只见他纵身跃起,眨眼的功夫就落在了芦苇荡外。
赵眠果断道:“追。”
此时云拥和花聚也在援兵的帮助下脱了身,见自家主人现身,连忙迎了上去。
“主人?”
“主人你没事吧!”花聚显得十分诧异,“你嘴怎么了,受伤了?”
赵眠和沈不辞紧跟在李二身后出了芦苇荡。
云拥和花聚看到不戴帷帽的赵眠,均是一愣,尤其是赵眠看上去安然无恙,她们的主人嘴却破了,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但她们也只是愣了短暂的一瞬,便立即提剑欲迎敌。
李二及时拦住两人:“不打了,撤。”
云拥问:“为何?”
“他是……”李二稍作停顿,改口道:“他是南靖人,还至少是个高官权贵之子,别惹他。”
云拥和花聚很清楚,以他们目前的处境,绝不是和南靖起冲突的时候,可主人是从哪里看出人家是南靖人的。
云拥问:“主人在南靖的时候见过他?”
花聚道:“总不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主人就觉得他是南靖人吧。”
李二言简意赅:“点春枝。”
云拥和花聚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疑惑。
“他身上有点春枝的味道,这种名贵的茶只有南靖权贵能喝得上。”李二说到一半,不期然地扯到了嘴角。他吃痛地“嘶”了一声,摸着自己被扇的地方,竟然摸到了一点血渍,不由忿忿道:“下手真够狠的。”
李二令出如山,援兵们且战且退,各个轻功不俗,不一会儿就没见了踪影。
一个影卫问:“殿下,还追吗?”
此一战,虽然没出人命,但也是两败俱伤。沈不辞当时赶着回到殿下身边,一度下了死手,重伤了李二的几个援兵。相比之下,他们都是一些皮外伤。
赵眠盯着李二等人消失的方向,如今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李二的身份绝不简单。无论李二是东陵人,还是北渊人,乃至是亡了国的西夏遗民,他在本国一定是个人物,而且有可能曾经见过自己。
这等危险的角色,即便暂时杀不了,也要将其吊起来打,以泄他心头之恨。
与此同时,赵眠也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乱发脾气,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成年人应当以大局为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然要追,但不是现在。先找个地方落脚歇息,稍作整顿。”赵眠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周怀让,“你们就让他这么躺着?”
沈不辞依言将周怀让横抱起来,塞进马车中,一行人继续朝着东陵京都行进。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马车里亮起一盏灯,在幽深漆黑的小径上格外醒目,赶走了多少山兽鸟雀。
离东陵京都至少还有一日的车程,想在京都投宿是来不及了。据探路的影卫探报,前方有一村落,打点好村民后可暂住,只是环境简陋了些,可能要委屈殿下将就一晚。
赵眠低头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周怀让,说:“就去那罢。”
周怀让在地上躺了那么久,脸上灰蒙蒙的。
赵眠想起周怀让毅然决然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幕,渐渐地矜平躁释。
他不能只想着李二的可恶,忘了其他人对他的好。
赵眠命人打来热水,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替周怀让擦干净脸上的灰尘,轻声地责怪:“你又不会武功,挡在孤前面做什么。”
周怀让的相貌只能称得上清秀,虽说有几分才气,但南靖上京城多的是才貌双全的风流才子。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周怀让被选中成为了太子伴读。
在不太明亮的烛光中,赵眠看着周怀让人畜无害的脸,不由地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
丞相政务繁忙,赵眠在五岁之前是被父皇亲手带大的。
父皇的性子很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更软,完全不像一个坐拥万里江山,掌握生杀大权的天子。于是,他也被养成了一个软乎乎的性格,受委屈了就哭,见到喜欢的人就笑个不停,遇到特别喜欢的还会伸手要抱。
过完五岁生辰,他该去学堂念书了,学业之事由丞相一手安排。他见父皇的时间逐渐减少,见丞相的时间越来越多。
父皇对丞相的安排有一点小意见,比如觉得课太多了,不是一个五岁小孩能把握的;又比如每月只有一日能休息,磨坊的驴都不带这么操劳的。
但丞相最终还是说服了父皇同意他的安排,父皇勉强道:“那朕要给眠眠挑一个伴读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