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能骗过男人的眼睛么。
醒与睡,生与死,均在一念之间。
男人一步步朝她走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想起过去,后宫中无论谁犯下了欺君之罪,都会被圣上识破。她是圣上教出来的,她不觉得自己能例外。
与其在圣上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她不如……实话实说。
于是,她咬了咬牙,在男人的注视中睁开眼:“皇上?”
男人的语气和往常无甚区别:“姝儿什么时候醒的?”
“臣妾才醒不久,看到皇上独自站在窗边,不敢出声打扰。”她尽量镇定地说出了实话,“皇上可是睡不着么?”
男人垂眸看着她,微微一笑:“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男人重新上了床,在她身后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姝儿,你在发抖。”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却无法抹去她心底对这个男人的恐惧。
“你在怕什么呢。”男人轻声问道,“你以前可从来不怕朕的。”
“臣妾……没有。”
她什么都没听见,她也说了实话,可为什么还会是这个结果?
在她被剧毒折磨得痛不欲生时,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并非是她选错了。无论她怎么选,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没有死在当晚,证明圣上有过猜疑,有过犹豫,他还在考虑。
这时,他得知了皇后意欲毒杀她的计划。
男人对后宫中事洞若观火,嫔妃们的明争暗斗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或精彩或枯燥的戏码。每一位嫔妃,包括皇后,身边都有他的人,他怎会不知皇后投毒之心。
阻止还是放任,亦在他一念之间。
他或许会觉得皇后的蠢犯得正是时候,刚好替他做出了决定。
到底是宠爱多年的贵妃,要他亲自下令多多少少有几分不舍。所以,就让她死在皇后手上罢,好换他一个……心安。
……
赵眠从梅贵妃的遗笔中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梅贵妃当夜侍寝回宫,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写下了这封信。倘若自己真的遭遇不测,魏枕风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赵眠沉默地站在魏枕风身边。
他看着少年的眼泪打在写有自己名字的信封上,一滴又一滴,像是打在了他心里。
长大后,他再没有哭过。哪怕是第一次和魏枕风解蛊,他痛得眼眶都红了,愣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可魏枕风在哭。
魏枕风比他高,比他身手好,经历的生死比他要多。
魏枕风从来不是弱者,可他就这样让眼泪流了出来。
他该有多难受。
赵眠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魏枕风。他自小饱读诗书,能言快语,他有一百种嘲讽魏枕风的方式,却找不到一句能安慰魏枕风的话。
这世上没有哪句话,能安慰到一个刚刚得知母亲因父亲猜疑而死的人。
他只能走到魏枕风面前,主动将脸埋进了少年的肩窝里。
第55章
赵眠一行人在奔泉书院暂时安顿了下来。
赵眠留下,是因为他要想办法请那位丞相看中的人才出山为南靖效力。他一留下,和他一道被绑着红线的魏枕风自然也走不了。
赵眠和魏枕风住的风斋相邻,走两步便能去对方那里串个门,但自从魏枕风拿到了梅贵妃的遗笔后,他们就再未见过面。
花聚端着几乎没动过的午膳,找到赵眠求助:“萧公子,我们王爷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的,我好担心啊。您能不能帮忙劝劝他?”
赵眠不置可否。
他安慰了,他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但除了让魏枕风哭的时候有个东西抱着,好像没什么其他的作用。
花聚以为赵眠不想答应,急道:“如果王爷真打算把自己饿上个三四天,那十五那日,他还有力气干什么呀。”
赵眠:“……行了,我去换身衣服。”
其实十五那日怎么过并不重要,大不了再由他掌控一次局面便是。
反正他已经是床上的熟手了,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魏枕风的确不能这么下去。贵妃之死的真相乃常人不能接受之痛,魏枕风可以消沉,但不能消沉太久。他早一日振作起来,将来便能早一日为母报仇。
赵眠的行装是白榆替他收拾的,他发现白榆把那件过年时给他准备的华服装了进来,配套的发冠项珠和琼琚耳饰一个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