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这样。”明湘在心底强行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能着急,你现在焦躁起来,等一下在衡思面前该如何开口呢?”
她不想还好,一想起衡思来,就更加焦躁——她不敢设想衡思知道真相之后,该是多么惊愕失望,会不会觉得自己与他亲近,全是为了有朝一日交换一道保命符。
明湘提着灯,走到了那排空置出来,专门用于赴宴宗亲及其眷属更衣休憩的围房前。
她正处于心烦意乱的时刻,也就忽略了近处的细碎声响。
——一间围房的门突然打开,从中伸出一只手,将明湘一把拽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提前一点更新,因为后天要上夹子,后天就不更新啦!谢谢大家支持,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不要养肥~
注:
于皇祖考,克配上天,越文武功,万邦是宣,孝孙受命,不忘不愆,羮墙永慕,时荐斯虔。——《敉平之章》
本文部分礼制参考明朝,但大多数时候是大杂烩,还有很多是我编的,经不起考究~然后今天这一章和祭祀有关的内容参考自论文《清代太庙祭祀礼仪略论》
第20章
“皇姐愿不愿意不做郡主?”
咣当一声, 明湘手中宫灯砰然落地,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上墙壁, 被对方直接按在了墙壁上。
她痛的无声倒吸一口冷气——倒不是她不想出声, 而是一块手帕牢牢捂住了她的口鼻,帕子上刺鼻浓郁的香气呛的她几乎窒息。
明湘多年来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明刀暗箭见的不少,却从来没人敢直接对她动手, 还是在森严宫禁中,完全没料到会突然遭遇袭击。
室内灯火极暗,明湘背着光,只能隐约看清面前是个青年男子,容貌却不识得,身上的酒气连那块浸满了香气的帕子都挡不住, 扑面而来。
但她本性冷静, 下意识闭住气, 也不挣扎,一手已经悄悄摸上了左臂——
明湘本拟等对方松手, 立刻扬声惊叫。宫宴是她一手安排,明湘很清楚附近的禁卫安排,围房不远处就有禁卫巡逻, 堪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里离永兴殿又近,禁卫们最为用心,只要呼叫一声, 立即就会赶来。
然而她想的虽好, 对方却不按她的设想来。或许她表现太过驯服, 像是被吓呆了,对方在她耳畔低低冷笑一声:“小贱人,怎么不端你那三贞九烈的架子了?”
明湘敏锐地意识到不好,下一刻,对方居然一手制住她,一手开始撕扯她的斗篷。
竟然有人敢在宫中行此无礼之举!
明湘气得面色绯红。
对方一手捂她口鼻,一手扯她斗篷,分不出第三只手来制住她。明湘趁机转头挣脱,张口就是一声尖叫,同时右手摸出了左袖袋中藏着的那只酒壶,重重砸在了对方头上。
惊叫声一出,明湘脸色顿时白了。
她的声音变得绵软,全身上下一阵阵开始发热,甚至连视线都模糊了一瞬。竭尽全力的一声尖叫,落在明湘自己耳中,显得那样低而轻。
她几乎立刻意识到,帕子上的香气有问题。
明湘活了十九年,金尊玉贵地做了十八年湘平郡主,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如此下作的手段。再顾不得其他,厉声道:“放肆!放开本郡主!”
“你这个下贱……”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湘披在礼服之外的斗篷落地,露出青色斗篷中的那身朱锦宫装。纵然在方才的撕扯已经凌乱了些许,仍然能看出绝非普通命妇规制。
梁善的眼中露出慌乱惊色。
他原本暗中半是胁迫半是收买的拿捏住了姑母宫中一个低等宫人,命她伺机偷了章家那个小贱人的荷包,将她引到围房这边来。
在梁善看来,母亲屡次低声下气前往章家,都是因为章家自矜身价,刻意给母亲难堪,实在可恶。他全然没有想过,安平侯夫人的脸面是因为他这个儿子才丢尽了,只觉得章家不把他们安平侯府放在眼里,尤其是章四,不过一个庶出子的庶女,竟然也敢看不起太后的娘家。
他一半恼恨章家目中无人,另一半又眼馋章四小姐的美色。自觉想出了这个天大的好主意:若是章四小姐失了清白,除了许给自己哪里还有别的出路?以她的出身,说不定只能做自己妾室!
梁善完全没有考虑过章家发怒的后果,在他看来,自己的姑母是太后,哪怕皇上都要敬重,区区一个章家能奈我何——这种时候,他又不记得鸾仪卫抓他进北司大牢时,可没给太后半点面子的事了。
然而梁善到底不是全然的蠢货,他敢对章四小姐下手,是因为章四小姐是刑部尚书的侄女而非亲女,父亲官位只有六品,面前少女的服制却显然是宗室女的装扮。
再想起方才对方自称“郡主”,梁善顿时惊骇至极——完了,桓氏皇族向来强势,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抬手捂脸,手举到一半见那华服少女朝门口冲去,口中还在喊人,顿时慌了。
明湘跌跌撞撞一头扑出门来,冷风当面一吹,寒意刺骨,倒将她身上的热气与面上的绯红都压了下去。也幸好她闭气闭得快,否则现在恐怕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糟糕的是,宫宴已经散了。永兴殿前的方向声音不绝,人影幢幢,明湘扬声呼叫,刚唤出一声来,身后那青年追出门来,一把扯住她半边衣袖,另一手抓住她肩膀,硬生生将明湘拖了回去。
明湘此刻心神反而镇定下来。宫宴后离宫的人出入宫门都要登记,宫人更会来围房一带洒扫,除非对方胆大包天到敢将她当场扼死在这里,否则一定会惊动人来查看。再不济,衡思也会发现她迟迟不到,肯定立即就会来找。
“不准出声!”梁善颤声威胁道。
他死死按着明湘,用那件落地的青色斗篷将她反手绑在了房中立柱上。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如今骑虎难下,眼中凶性与惊慌轮番闪烁。头上被明湘抄起瓷壶开了个口子,有血沿着侧脸流下来,显得更加可怖。
明湘满身沉重的珠玉佩饰,药性未消,又是个柔弱少女,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她一边借着广袖遮掩,艰难地反手去摸左臂,一边顺从地点了点头。
回廊外有脚步声逼近,梁善条件反射抄起斗篷上撕下来的布,堵住了明湘的嘴。
两个宫女说说笑笑,并肩从回廊上走了过去。
明湘听见对面的青年长长松了口气。
她心里恨急了这等敢在宫中兴风作浪毁人名誉的歹毒之辈,暗恨自己阴沟里翻船,不过这一次没带人出门,居然碰上这等事。然而对方到底是个男子,她不敢硬碰硬,一边在心里祈祷衡思快来找她,一边艰难地把绑在左臂上的东西拔了出来。
——她行事一向谨慎,左臂小臂处一向以绸带在中衣里侧贴身绑了把带鞘的锋利薄刃,削铁如泥刀锋薄亮,冬日衣裳厚重,素来没人看得出来,想不到今日当真派上了用场。
就在这时,梁善终于想出了一个大大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