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要我趁着这样刚猛好战的可汗坐镇,寻条缝子,巧加拨弄,好比郭元振在野狐河那般施为,一举拔了西北这颗钉子?!”
第127章
“是不笨啊。”
李重润呀了声, 分明挖苦他。
武延秀兴奋的不得了,面色发白,颧骨上却涨起一片潮红。
想他那死鬼阿耶在时, 为儿孙计深远,便一心把武延基塞进主客司,管番邦使节交往, 偏被武三思拦了几回,说武延基不通番邦语言,全靠翻译穿插, 要闹乱子。
过后又想塞进鸿胪寺,虽次一等,亦是外事。
神都滞留各国使节三五百人, 有富贵或贪恋富贵的, 买地盖房子,娶唐女为妻,也有在故土惹了官司麻烦,十余年不返的,人口既多, 磕磕碰碰总有摩擦,便是鸿胪寺居中调停。
也是武延基不争气,几次三番闹笑话, 便作罢了。
后头武延秀琢磨养马,起意便问郭元振意见,论及国朝的马匹储备,寥寥数语, 便听出突厥与吐蕃之凶蛮无耻,及西北、西南边境面临的巨大压力。
拔了突厥!
那是什么旷世大功?
给个羽林将军都委屈了, 大将军才衬得上!
最了解突厥的唐人,正如最了解吐蕃的郭元振,只要他一朝还朝,就能在鸿胪寺乃至春官主客司掌一方事体。
这仕途的起点,可真了不得!
“您这话,能落在纸上么?”
他探究地望着李重润,有点拿不准。
李重润嘿地一声笑,惹得武延秀讪讪往回找补,“臣又僭越了。”
“那倒不是,”
李重润抚着膝盖慢慢与他拉扯。
“郡王是柄利刃,我却继位遥远,当下无权,郡王有此疑问也是应当。不过今人以史为鉴,应当记得当初,献帝以血书写就衣带诏,传给董承、袁绍,原是做个挟恩以报的凭证,过后却成了罪证。”
武延秀听了,握紧的拳头松开,偏头看他一眼。
“太孙思虑缜密。”
话里带着一丝欣赏服膺,甚至是惺惺相惜的意味。
李重润感受到了,回报以了然的轻笑,开宗明义道。
“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成与不成,只能顺势,不能强求。圣人是英主,当年开疆拓土,提拔起王孝杰、唐休璟、李多祚、韩思忠等等,原是好大基业,可如今年逾古稀,心性改变,比壮年天子更警醒敏感,怕儿孙夺权,又怕武将生变,轻易不肯用兵,凡事将就着过。局面昭然,于默啜这种人而言,便是攫取利益的绝佳时机。”
武延秀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
他眼里是个人的青云路,在李重润眼里,是通盘的考虑。
解决默啜,打散后突厥,已是迫在眉睫,他畏难失手,自有旁人可替换,和亲虽然只有一次,但国朝想往那头塞人,路子还多得很,使节、商户,甚至他陪嫁里的巫师、医生、工匠、侍卫……
“还有你的私马。”
李重润另有后手,慢悠悠瞥了眼他腰上的旧马鞭。
“——三哥这人真信不得!”
武延秀惊得倒噎气儿,转念明白过来,便咒骂武崇训上眼药。
“贩马虽犯禁,可臣并非只图银钱,一来,关中缺少马场,指望陇右、河西两处,常受突厥侵扰,产马规模不定,骑兵便不能扩充,打起来掣肘……”
“得了!”
李重润打断他。
“场面话不必多说了,犯法便是犯法,尤其是康国进贡的大宛马,每一匹都记录在册,我已细细查过,御苑并羽林的马,并无一匹报病报死伤,所以你到底从哪里寻摸了来?”
言罢微微一顿,旋即质问。
“是谁盗窃贡品,为你行了方便?至今有无繁衍孕育?”
这个问题尖锐,追根究底,顺势提起一条藤儿,便能召有司捉拿。
武延秀错后半步,这回笑的有点勉强。
武崇训也仔细,但对他总是打一半留一半,不舍得下杀招,这位太孙就难应付了,句句问在褃节儿上。
“太孙远兜近绕,原来是要逼臣就范?”
他敛着眉,满心抗拒,放肆惯了的狼崽子,被咬住要害,到底是慌了。
李重润心里有数,语气放的更软,甚至故意流露出轻视之意。
“你的私马场迟迟未能开张,拢共只卖出三数匹,涉案千余贯钱,且皆是卖于纨绔恶少,徒做炫耀……”
讽刺道,“鱼走鱼路,虾走虾路,卖给这些人,还用得着一来,二来?”
武延秀不敢发作,唯有讪笑不语。
李重润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