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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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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玉清那眼神,带了几分戏谑,不似少女,反倒像是登徒子。

李赫本性孤傲,乃齐王心头肉眼珠子,养得比皇子还要金贵,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七尺男儿被小丫头轻薄取笑,即便深知权位压头,这口气也当真难咽。

李赫眸色变冷,方才那丝意乱早就被恼怒取代。

他叫停轿子,跃下车,站在车下相请:“车夫鲁莽,恐再误伤殿下,还请殿下移步另乘。”

龙玉清摇着扇懒懒道:“有你在,怎能伤到我?上来,一起将就着去罢。”

李赫颀长的身躯不动,语气不容置疑,重复:“请殿下移步另乘。”

龙玉清冲他笑:“你若不想跟我同乘,可另坐车马。不过,让梁人看到你腾轿子独独给我坐,可比我俩光明正大同乘一轿要耐人寻味多了。”

李赫脸色微变,道了句“得罪殿下了”,便探身进轿将龙玉清打横抱了下来。

“李赫,你干甚么?”龙玉清佯作恼怒,却连挣扎也不曾有,小手紧紧攀着他结实的臂膀。

硬如铁的肌肉,宽阔的胸膛,紧抿的薄唇。

还有一股清冽如松的气息。

每一样都令龙玉清倍感新奇,心神荡漾。

美男子于她而言,实在司空见惯,可李赫与他们都不同。

大概是,李赫不卑不亢,对她从未有过谄媚之色。

或者,是因李赫剑法实在厉害,击败了她,使她另眼相看。

也或许,只是因为李赫生得实在英俊潇洒,又孔武有力。

……

将龙玉清一抱离轿厢,李赫立刻松开了她,退开两步远。

除了恭敬,他的语气听不出其他情绪,“不得已冒犯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他微微俯首,行了个礼,就上轿先行离去。

龙玉清扯了扯嘴角,嗤笑:“躲避就能躲得了么?”

她骑上卫忠牵来的马,慢悠悠往梁王府而去。

经过繁华的中央街,有两个摊贩在互相叫骂,其中一个男人恶狠狠骂道:“去你娘个驴.腚的!”

龙玉清听得刺耳,从腰间绣囊中拿出一颗铁石,向那男人弹去。

她只用了两分力道,虽伤不了人却还是很疼的。

那男人疼得呲牙咧嘴,捂着后脑勺转身,见白马上高坐着一名男装少女。

那白马甚为高大健壮,通体雪白,皮毛光滑如缎,唯有额心一点红,如狮如龙,无比神骏。

白马身后的骑马侍卫分列两队,个个威严凶悍,皆腰间悬刀,手中执剑。

那摊贩便知这少女乃位高权重者,大气都不敢出,干笑一声问:“这位侯小姐,小的这是哪里惹到您了呀?”

龙玉清道:“你听着,以后改口风,要骂就骂‘去你爹个驴.腚的’!”

男摊贩讶然,不懂为何要来纠正这个,自小到大,四周人都是这样骂的。

他茫然无措地点头,“好好,小的知道了。”

白马的长尾一扫,微尘扬起,少女已策马离去。

臧匹昀得了消息,与中郎将一起在王府大门亲迎。

龙玉清下了马,马奴躬着身子要来接缰绳,龙玉清没看见似的,直接将缰绳扔给了梁国中郎将,眼风都不扫他,负手进了大门。

见龙玉清将父王的中郎将用作拴马奴才,臧匹昀一时神色难看。

他皱眉扫视一眼中郎将,中郎将会意,满腹憋屈地接了缰绳,做起马夫的活儿,将皇太女的马牵去栓了。

臧匹昀心中拱着火,对管家吩咐了声“凉亭里备茶”,紧跟龙玉清的步伐进了府。

龙玉清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有啜泣声传来。

只听臧婉月哭着说:“奶公一心为我,下场却这样凄惨,想到这我就难过,夜里做噩梦……”

李赫在劝她:“他不识大体、以下犯上,招致罪罚,与你无关。生死有命,你也无须伤神。”

楚楚可怜的声音响起:“赫哥哥,我想家了……”

龙玉清伸手制止门官通报,抬脚进去,见臧婉月倚在床头,李赫坐在床边一把木椅中,两人相对,身子隔着甚远,只有手放在一处。

李赫轻轻拍打着臧婉月的手背,声音温柔,“在京城只待月余,很快便能启程回家。”

听到脚步声,李赫转首,见是龙玉清,神色没甚么波动,起身如常行礼。

臧婉月挣扎着想要起身,龙玉清说:“你有恙在身,不必了。”

仔细端详臧婉月,见她面容憔悴,龙玉清道:“不识大体的奴才,看似是忠诚,实则是坏忠、愚忠,没甚么可伤心的。这也就是孤了解王女,若是换做旁人,还以为是王女教唆。”

臧婉月听着,心里不由得横了根刺,一则皇太女连死者都不放过,还在辱没奶公;二则皇太女竟跟赫哥哥所思所想一模一样。

她很喜欢赫哥哥,不想他跟其他女人有一点点的牵扯。

况且,皇太女为何非要挑这个时候来,她跟赫哥哥才刚刚独处了一会。

“婉月知道奶公罪不可恕,只是想到过往情分,总是忍不住难过……”

话未说完,臧婉月又落泪。

李赫拿起锦帕,说:“别再哭了。这样甚么时候能好。”

龙玉清目光落在他们交迭在一处的手,笑了声:“伤心事不提了。你也几年没来京了,京城变化很大,等病好了孤带你到处玩玩。”

臧婉月见李赫拿起锦帕,以为他要为自己拭泪,心中不由得欣喜。

却见李赫只是递到她手中,她眼神中滑过失落,拭了拭泪,朝龙玉清俯首:“多谢殿下。”

臧匹昀这时进来,见妹子又被惹哭,登时不悦,不用想也知龙玉清那张惯会阴阳怪调的嘴说了什么,他便道:“殿下,臣已备好茶,正好李王弟也在,不如来亭中饮茶?”

龙玉清欣然应允。

李赫留在后头,又同臧婉月多说了几句才走。

龙玉清微微侧首,不屑地暗哼了声。

一进凉亭,她便径直坐到主座上。

臧匹昀坐在左下首,李赫坐在右下首。

凉风习习,莲叶飘香。

亭内茶香四溢。

连廊处,四名乐侍吹弹共奏。

池塘中荡起细碎的涟漪,几尾金鱼欢快游弋其中。

见下首二男惜字如金,龙玉清摇着扇子笑,望向碧蓝远空:“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明日皇田秋收大礼,又是一年!孤看京城粮田,今岁收成不错。听说齐地和梁地也大丰收。”

李赫道:“圣人在位,皇天恩佑,九州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龙玉清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李王兄真是一张能言善道的巧嘴。”

又对臧匹昀说:“这等好妹婿真是打着灯笼难找。打算甚么时候嫁妹?”

臧匹昀回道:“明年开春时候。”

龙玉清“哦”了声,说:“请柬可一定要送来。”

臧匹昀说:“那是自然。殿下若能赏光前来,实在是梁国之荣光。”

龙玉清笑着说:“放心,孤把旁事扔了,也得去。有人盛传孤对被拒婚之事耿耿于怀。孤只有亲自去,才能解开误会。孤要亲自为二位新人斟酒祝愿。”

她这张嘴虚虚实实,不一定可信,但也不得不提防。

无论是齐地,还是梁地,没有人想看到皇太女出现在婚宴上。

李赫的目光和臧匹昀不期然对上,他平静无波地移开,俯首回道:“谢殿下关怀。臣亦期待殿下亲驾光临。”

龙玉清笑,目光堂而皇之落到他脸上,又移到他宽阔的肩膀上,脑海中却在莫名勾勒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肌肉一定很紧致结实。

马婵说他耐力好,那他……

这样热腾腾的新鲜美男子,凭什么让臧婉月第一个享用。

等她用过,腻了,再还给臧婉月。

恰在此时,淮南王世子燕荣来找李赫,行礼后,就坐在李赫下首。

燕荣和李赫乃姨家表兄弟,难得趁秋觐见一次,显得甚是亲厚。

他不喜武功兵法,也不怎么关心国家局势,只喜欢读书木工,日日在府中鼓捣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要么跟府中养的文人清客写诗作词,淮南王多次打骂也无用。

但龙玉清喜欢他,对他也宽容许多。

燕荣也不怕尴尬,又提起往事来,“殿下,我这次有眼力价了吧?一下子就认出您来了!想起小时来京,我竟然将婉月姐姐认作是殿下,真是眼拙得很!”

李赫朝他重重看了一眼,目含警告。

燕荣没发觉,想到那个误会,乐不可支。

龙玉清似乎已经不在意了,笑着说给李赫和臧匹昀听,好似他们不知道似的,“王女那时穿的戴的,可都是皇宫里没有的。国库不充盈,母皇倡导节俭,孤封皇太女的发冠都是皇祖传下来的。孩童凭装扮认人,也没甚么可责怪的。”

臧匹昀面色暗沉,一声不吭。

李赫垂眸静听着,也不发一言。

龙玉清瞥他们一眼,眸中浮上笑意,继续说着往事:“听闻梁地民风剽悍,那次一见果然如是。一言不合,王女侍从竟对皇宫侍卫有搏命之势。”

臧匹昀勉强笑着,不得不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告罪:“舍妹被父王骄纵过甚,小时不知礼仪,侍从狐假虎威,冒犯了殿下,实在可恨。当年婉月回国,已被父王重重责罚。此次来京,婉月没再冒犯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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