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笼……他心道不好。
“醒了?”
温柔婉转的声音像是经了一场寒气,泛着让晏泉心滞的冷意。
他在最初的惊慌后很快镇定,决定装傻。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敲了敲自己脑袋,懵懂似的望向她,似乎真的不知自己怎么会在书房里。
见他一脸无辜,宋姝却不买账,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左手——那手里仍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符纸。
她笑,笑意却似冰霜寒凉。
“殿下,别演戏了。”
宋姝的声音仍是既往般地平缓,然晏泉却听出了这婉转声音下暗藏的滔天怒气,如岩浆积涌。
他当即敛了那副无辜之色,片刻后,他看向宋姝,承认了。
“我非故意骗你。”他道。
宋姝笑了:“殿下手脚早已好全,却在白日将我当傻子骗;既知道我柜子里的秘密,闭口不言,又在半夜做蟊贼蠢盗,里里外外地演了一出好戏!”
非故意?他在骗鬼。
只怕是梨园里的戏子们都要在他面前甘拜下风。
宋姝心怒到了极点,面上却越发平静,一双狭长的眸子看着地上的男人,平静的眼瞳下心思早已千回百转……
她该要如何对付这骗子,她心里还未做打算。
晏泉见她一脸平和,心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半蹲着身子握着她的手,急冲冲道:“我绝非故意,你听我解释。”
“好啊”宋姝答得干脆,却掰开了他的手,反靠在椅背上。
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舌灿莲花,倒转乾坤。
晏泉咽了咽唾沫,涩声道:“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会这……”
他挥挥手里的黄符,不知道该用什么名字称呼宋姝这项本事。
拂珠在一旁接口:“符箓之术。”
话落,晏泉和宋姝两人却都齐刷刷地看她,似乎是在怪她多嘴。
拂珠挑眉,往后退了一步,手指在唇前一拉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得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还是闭嘴在一旁看热闹吧。
拂珠隐身站在房间角落,晏泉接着道:“我当时手脚的确废了,看着你指使吴全,又能将钱知晓带入别院,只以为你和晏无咎是一伙的。”
她这本事实在太离奇,他当时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想到,所以才有了一场误会。
而后,这误会被他越扯越大。
听他一说,宋姝明白过来——原来打从一开始他便没信自己。
心底郁气升腾,然脑子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晏泉所说并不无道理。彼时情景之下,他自顾不暇,保命要紧,怎会对这种种蹊跷视而不见。
她纠结片刻,又问:“那后来呢?后来你不是知道了吗?”
晏泉点头,浓眉不自觉的拧起,一双黑漆漆的瞳盯着她,紧张极了。
“后来,我手脚初初好转,陈何年与拂珠去嵩阳山采药那晚,我恰巧听见了你与吴全在书房里的对话,那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的疑虑都有所解释……”
原来那晚是他。
宋姝恍然大悟。
“那吴全,是你打晕的?”她问
晏泉再次点头。
这样算来,他倒是又救了自己一命。
宋姝这般想,反应过来又觉得她实在心软,于是又冷了声音:“殿下的意思是,开春初你便已经知道我于你无害,你却还接着骗我?你的手脚,你的药,还有陈何年……”
“……都是假的?”
晏泉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自己的秘密竟会这样快的被拆穿,他生硬的点头,认下了一切。
“陈何年,是我的人,那药方他也改过。”
“那日你疼成那番模样,那也是……”宋姝话音未落,晏泉急忙接口:“并非,那日是真疼,化瘀除污的药,真的很疼……”
他半蹲在地,抬眼看着她,说起“疼”的时候,眸子里似有水光荡漾。
就是那日,就是那日他发现自己已离不得她。
在万丈深渊里,在剥皮剜心的疼痛里唯有她,唯有她……
他眼底毫不掩饰地爱慕依恋看得宋姝一愣,静默半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晏泉见她沉默,以为她动了怒,不想理他,于是急匆匆地去拽她的手,然刚刚碰到她冰凉手指,却忽然想起她刚才厌恶他碰,于是只得抓了缩手攥了她半截袖袍。
即使是落进幽山别院,他此生也从未有一刻这般紧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