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被赶出家族,银钱尽空的崔涧幸运地获得未来长久的落脚点,身边的小童抿了抿唇,对主子这靠脸蹭吃蹭喝的行径脸红不已,在兜里仅剩的几吊钱被“醉梦香”掏空的情况下,只能接受现实,庆幸起不用流落街头,而且在北越没人认识他们。
“奇哉怪哉,偌大的北越竟找不到一处可以红袖添香的地方。”这让习惯眠花卧柳的公子哥浑身骨头都不得劲。
小童扑上去捂住主子的嘴,愁眉苦脸道:“我的爷,您清醒些,这不是江南,我可不想遭您连累。”刚进城就想找青楼,差点被打了,好脸也不顶用,爷不记事,他可记忆犹新呢,他爷的聪明脑子呢,这时候就不晓得何为趋利避害了!
“竟然能铲尽烟花场所,这位镇北侯很有趣啊。”崔涧饶有趣味地摩挲着下巴。
“别有趣没趣的了,主子,赶紧走吧,我可不想被抢。”小童面对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眼神,脸皮皱成苦瓜。
他吓坏了,听说北越有抢夫抢妻的风俗,少夫人再厉害,但他们远在北越,短时间内鞭长莫及。
掌柜哈哈大笑:“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只要你们不往山旮旯里闯,就啥事也没。”小童直冒冷汗,也就是都城安全,野外不安全是吧。
“哦,那现在为何不能抢了?”华丽的音色于唇中流泻而出,容颜蛊惑人心,散发无形魅力,周围一圈人脸起了热气。
“这当然要归功于我们侯爷,她说抢亲不利于团结,只要认可自己是这片土地的子民,就是同胞,就是兄弟姐妹,我们不该在自己同胞头上作威作福,让兄弟姐妹们对外对内都流血流泪,遂下令废除任何不合理的风俗。狼牙军建立之初,侯爷就立下宗旨—以吾之獠牙利刃撕碎所有欺辱我们兄弟姐妹的敌人。侯爷还说这敌人不仅在外,也在内,毕竟再怎样枝繁叶茂的大树,也会生出一些危害大树根基的病枝,要不断修剪......”说着说着,掌柜布满风霜的脸上显出一种奇异的色彩来。
崔涧跋山涉水,观察遍野生民,辨认出这是极深的感激与敬畏铸就而起的至高的信仰,环顾四周,女郎们也显出或多或少与其相似的神采来,七嘴八舌讲述起沉云之的事迹。
他们是希望之民,如此厚重令人沉醉的希望,与中原截然相反,中原的希望正在支离破碎,而北越的希望正凝生民之宏愿。
玩世不恭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郑重,崔涧抿唇,似乎这能缓解两分懊恼。
希望,这座曾经被战火与血泪包围的城池从不失去风骨,但希望从不近在眼前,如今竟可以触手可及。
崔涧目光闪动,面色严肃起来,是他坐井观天了。
掌柜这番论调,这几日在他处仅略略耳闻,今日细细听来,耳目一新。亏他自负眼光犀利独到,看破世间魑魅魍魉,遂从心踏四方而上下求索,真是笑话,这时他对北越,对沉云之的傲慢之心,才慢慢转化为敬佩之情。
彼时沉云之刚拿下中原大半地盘,忙个不停,北越内政人才的缺口更大了,连沉氏学堂的新一届学子们都提前毕业,遍撒开来,在中原大地扎下根系,饶是如此,仍是一人身兼数职,不过无人敢言累。
因为侯爷比他们更可怕,内务军政一手抓,从早忙到晚,半夜睡时书房灯未灭,晨起侯爷竟还在精神抖擞地处理公文,问了护卫才知道,侯爷每天只睡一个时辰。
众人劝说不动想效仿,沉云之直接下令制止,要不是为了让大家安心,她可以凭借强大的精神整整一个月不睡,只要这副身体负荷得住,旁人要是这样,那就离升天不远了。
再说栖子堂已成废墟,莲慈也离开北越,她没有可以心安入睡的地方了。地盘占得这么大,有精力不处理公务,用来睡觉太浪费时间了。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她不是人的传言流传更广了,沉云之顺水推舟,直接把天降紫微星的名头扣在头顶。
沉云之在外数月,那怕知道崔涧在她老家遛了个遍,也没有丝毫返回北越的打算,只要崔涧不想着离开北越。
不同于沉云之的老神在在,下属们一知道崔家二公子正在北越,虽不知到敌营的军师没事跑来干啥,单就崔家的名头就足以令个个神思晃动,接连不断跑来劝说沉云之将此人收入麾下,就算不行,也应当斩草除根,省得夜长梦多。
沉云之有招贤之意,只是人是个人才,但却是个傲的,非常扎手。
在内把崔家一干老少气得差点升天,受不了直接将其扫地出门,亏他命好,得了个厉害贤明的夫人,崔家认他夫人不认他,看在他夫人面子上,也不找他麻烦。
在外更是无所顾忌,隐卫打探出来,他和陈襄王关系不谐,政见相左,这样还能把大军忽悠到悬关围堵了一个月,坑掉了多少后勤,陈襄王暴怒,他倒好,回去途中假装病重,原地修养,结果是直接消失无踪,弃主而去。
沉云之决定先静观其变,不过沉云之推测他应该对北越无恶意,不然他干嘛瞒着陈襄王病遁,还跑来她地盘。
只是他某些行为动机难明,明明与莲慈无甚深厚交情,竟愿为助他逃离北越而陈兵悬关,动用潜伏已久的暗棋,调虎离山,她得再观察观察。
安抚众人一番后,沉云之接着案牍劳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