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那是一条比他们所见过最大的鸣兽还要大上几十甚至上百倍的巨兽。其鳞片最初被浓重的光芒包裹着,看不出本色,而在光茫渐褪之后,异兽本身的颜色也渐渐变得透明,在空中拧了个身,以一种说不出的优美舒展姿态向下方扎去,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道光团落到一只嫩白精致的手掌上。
光芒褪尽,留在清景手掌上的却是一块半透明的不规则碎片,有一边是光滑的曲面,看起来像是摔碎的珠子。清景专心感受着其内部熟悉的灵力波动,好奇地问沈屏山:“这就是一直埋在山下,引起异常响声的东西?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啊,居然还挺牛?”
“嗯。”沈老师的声音清清淡淡,似乎也觉着节目一直走悬疑惊悚风,揭开迷底却是这么个普通小东西不太满意,却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这是上古骊珠的碎片,大概是某条古龙死后龙珠破碎,有一片恰好落进了这座小千世界,其中的精元流出来,形成了所谓的真兽之湖。而龙珠中封存的一丝执念不灭,不愿被禁锢于此地,所以借长夏阳衰阴长、天地交感之气凝成虚影,试图突破山洞重归原世界吧。”
也挺可怜的啊。清景不由想起了梦里曾感到的那种坐牢般的孤独凄凉,握着那块残片问道:“那咱们是要把这个埋、呃,安葬了呢,还是打听打听它的主人是谁,还给家属做纪念呢?”
沈老师轻笑了一声:“还给谁去,哪儿找得着主人。你就留着吧,拍摄期间拿到的东西都由主持人自行处理,算是出外景的福利。这块碎珠虽然灵力流失了不少,可是里面还能留有一些龙族道统传承,你没事时可以参考一下,但千万别融合了这珠子。”
“为什么?”
“因为龙族的脸方,你要是融合了,没有了这么标准的锥子脸,就没有观众缘了。咱们纪实司就靠着你这张脸赶超情感司的调解节目了,你要有为了工作保持美貌的敬业精神啊!”
“……”沈老师你别净说实话行吗?
金龙腾起又落下,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清景萧索的身影上。这些兽人怀抱着对巨龙的探究和对他来历的警惕观察着他,但在下一刻,他们的注意力就都被拉到了他身边的银色水塘上。
那是传说中的真兽之湖?他们寻找了那么久的真兽之湖?林岭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什么异兽,什么莫名出现的雌性,在真兽之湖前都不值一提。这座湖能赐予兽人更多的雌性,更强大的繁衍能力,他们的国家也将变得更强!
他立刻命令部下操控无人机降落,先取些水样回来化验。所有人都沉浸在发现了真兽之水的激动和狂喜中,唯有武程的目光始终落在水边那个穿着淡黄衣衫的少年身上。
“小……雌性?”武程的嘴巴忽然变得十分干涩,他的学生们也是同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看到的分明不是雌性。
他的脸的确有着雌性也难以比拟的俊美精致,他的身材也足够纤细轻盈,他全身上下看起来都那么柔软幼嫩,可他下半身露出的却不是人腿,而是一条长达数米,白金相间的细长蛇尾。
雌性是不能兽化和半兽化的,所以他叫了这么久【小雌性】的人,他从一开始就看中的人,他想要保护的人,他爱的人,其实是个比他还要强大的……不知为什么身高没发育好的……兽人。
☆、第13章
万仙盟幻视部里,薛从简正用小泥炉煮水煎茶。火烧得正旺,水沸得正好,银瓶里的水面刚刚开始翻波鼓浪,薛从事便亲手拈起瓶颈,缓缓倒入茶碗里,将碗中的茶末调成茶膏。
自从上个主持人被挖走拍上古仙魔生死恋主题的圆光幻视剧,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心情在办公室里煮茶了。好在前些天骗、咳,招来了个长得出挑又乖巧听话,还有一副正当流行的锥子脸的新人,又策划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探索类纪实节目。只要新人清景乖乖配合沈老师拍摄,哪怕主持的水平不行,凭他那张脸,还有新奇的小千世界风光,肯定会吸引不少观众的。
呵呵,也不知道他们会在那个小世界待多久……
薛从事正美滋滋地搅茶,办公室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穿着鹅黄长袍的鲜亮身影无声无息地闯入了他的视线,肩上还带着一只更强鲜艳的金刚鹦鹉。这跃动的色彩顿时打破了房间里清幽雅静的氛围,薛从简的茶也搅不下去了,抓着茶筅看了他们几秒,愕然问道:“出事了?没拍摄?昨天刚走你们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清景脸上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神情,像是被鬼追了几千里路终于到家似的,激动地看了薛从事一眼,端起煮水的银瓶一口倒了进去。
“喂,那是刚烧开的水……”薛从简越看他这样子越像是拍摄时出了事故,担心地问沈屏山:“你们到底遇上什么东西了,难道纪录里写的诡异之物连你这个万仙盟第一摄制组都对付不了?是洪荒异种还是天生灵宝?你拍着了吗?”
沈老师扑腾到他的茶碗边上,懒洋洋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拍摄很顺利,只是新人脸嫩,多历练就好了。那个小千世界倒算不上多诡异,只是性别划分方式和咱们不同……算了,我剪出来你看就知道了。”
薛从事哪里忍得了做后期那么长时间,死磨硬泡地找他要原版,沈屏山却敷衍着怎么也不肯给,看看要磨不过了就强行转换话题:“对了,我从小千世界弄来些蛋,借你茶碗装一下,回头你送到育兽司培养看看。”
他低下头梳理着绒毛,一串串兽卵就像下雨似地滚落到了碗里,霎时间就把那盏茶变成了珍珠奶绿。薛丛事的眼力和见识都极好,拈起一枚鸣兽卵对着灯光看了看便断言:“这可是好东西!这是只在各世界刚刚化生出生灵时才有的,虽然不是灵兽,也是各世界昙花一现,难得的东西,现在只能从新生小千世界里找了。有不少高阶修士都愿意在洞府里养几只充门面呢,你这么随便扔我茶碗里不怕烫熟了?”
沈老师忙着叨毛,没空理他,清景拎着空瓶子凑过来问道:“这种【鸣】兽真有这么珍贵?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兽人世界的话我还是听不大懂,在咱们元泱大世界里也有这种动物吗,原名是什么?”
薛从事将手里化成鹌鹑蛋大小的鸣兽卵扔了上去,那枚卵就在空中裂开,一只全身覆满皱巴巴粉红皮肤的小异兽从卵里爬出来,正好掉在他手掌上,细声细气地呜呜叫着。这小东西简直就像个刚出生的杜鹃,带着个尖尖的尾巴,翅尖儿也是爪子的模样,丑不啦叽的。
他伸出手指逗了逗小鸣兽,笑眯眯地说道:“这种动物你出身的小千世界也曾有过,好像是叫作恐龙的,惜乎消逝已久,只余些化石供人遥想其风貌了。”
这是恐龙?你逗我呢?网上的复原图根本不是这样的,这皮毛完全不对!
清景无声的控诉完全没传到薛从事脑子里,他右手稍稍合起,掌心的那只小鸣兽就飞速发育起来,光秃秃的皮肤覆上一层绒毛,没多久绒毛褪去化作硬实的鳞状羽,身形也拉开了些,但大小始终没什么增长。小蛇精看得眼花缭乱,想舔舔又不好意思,眼里几乎长出了两道小钩子,牢牢钩在鸣兽身上。
薛从简笑了笑,把迷体鸣兽往清景手里一塞,大方地说道:“拿去养吧。你也是咱们纪实司的门面,出门不好连个坐骑都没有,我教你变化大小的咒语,你以后出入乘着它,保证比情感司的万默识老师还叫人瞩目。”
……不要。这种能看不能吃的美味,有沈老师一个就够了。
清景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好意,薛从事道了声“可惜”,就把小恐龙扔进自己袖子里,拿起那盏原本热腾腾,现在已经被恐龙蛋泡温了的茶汤出了门。
薛从事去跑恐龙养殖,沈老师还要做圆光幻视的后期,清景一时闲下来不知干什么好。所幸薛从事知道他是个半文盲,早早给他准备了一套入门教程放在博古架上,现在既然没人理他,他就把那套玉简拿过来浏览。
这套教程并非小千世界那类引天地之气入体的修行指导,而是从理论方面解析几条工作时最需要理解的大道。清景首先拿起的是记载言之大道的那块玉简,这是到各大中小千世界做节目的必备技能,兽人世界里他就因为不懂彼世界的语言而出了不少错,在进入下个世界之前,他必须先掌握这个。
剩下的几块玉简分别是术数大道,能占算阴阳、预知吉凶;字之大道,以上古箴文勾连大道,写下一个字便可借用大道之力实现这字的含义;阴阳大道,是阴阳交|媾,万物化生的基础;生死大道,是生死轮回的本源,若能掌握这条大道,虽然不说就能超脱生死,但转世重修会更容易些。
……不过,总有种在学高中必修的语数外理化生的感觉呢。xin 鲜 中、文。论。。坛,整~理
清景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联想都从脑子里清出去,神识探入玉简,沉下心看着里面的内容。
这种玉简是诸多大千世界历经多年修改才制好的教程,不仅是枯燥的文字,里面切实引了一丝本源大道。清景神识刚刚伸进玉简,就被那丝大道震憾得几乎忘了自身存在,只管贪婪地感悟着言之大道的气息。无数语言通过神识涌入他的元神,每个字音都直指本心,显化出多重宇宙、万形万象,听得人欲罢不能。要不是玉简只能容神识探入,他恨不能将元神也塞进去,直接元神道化,不复保留肉身了。
这疯狂的学习劲头不知持续了多久,忽有一股清气从他头顶灌入,打断了他和言之大道的连系,强行把他的神智唤回了现实中。在那短暂的瞬间,清景仿佛体验到了网瘾少年被人拔掉网线那般痛苦,横眉冷目地看向断他网的人——
刚刚梳完毛的,毛绒绒香喷喷的沈老师在他面前扑楞着翅膀,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灵透动人,看得他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用自己不知道的温柔声线问道:“沈老师,有事吗?是又要去哪个世界拍摄了?”
沈老师落到了桌子上,纤细的爪尖轻踢着桌上一圆镜,冲他点了点头:“分出一丝真元来输入镜子里,看看你自己拍的节目是什么样的。”
已经剪好了?我、我能上电视了?清景激动中夹着一丝紧张,左手紧握着言之大道的玉简,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按上镜面,缓缓输入了一缕真元。
房里弥漫起一股雾气,一片森林的景象从雾中化出,占满了整片房间。他就像重新回到了兽人的山林里,看着画面不停变动,身穿紫色仙衣的自己穿行在林中,脸上加了不知多少层柔光和滤镜,精致得不像真人。与此同时,空寂的山林里响起了一道温柔低沉的动人声线:“消失多年的史前生物现身神秘山洞,异常轰鸣困扰当地驻军多年,隐藏在山洞背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主持人初入小千世界便遭遇半人半兽袭击,这些生灵究竟是人还是妖?当地男子为何以能生育子嗣为荣?欲知这些秘密的答案,敬请收看诸天万界之旅节目,第一集,空山夜夜起龙吟。”
简直太……太……太有走近科学的感觉了!不知为什么,听了这段话他就有种片子要烂尾的预感。
画面转换,一群年轻人出现在他眼前,和他交谈了几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目光。然后就是他心生警惕转身疾奔,众人化作兽形紧追在后,奔逃之中忽然有一只黑豹从山顶跳下扑住了他,利爪如钢钎般撕破了他肩头的仙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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