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2)
如果说今日之前,哪怕出了六娘的传言,李济民对崔泽厚仍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的,心中难免会猜测,这崔六娘的事情实在过于明目张胆了,也很有可能是有人背后捣鬼故意嫁祸那永嘉坊的。
不过到了今时今日,李济民却已经是看的一清二楚了,从多日前崔六娘的传言突然爆发,到那些要命的文书突然丢失,一直到今日御史台突然于大朝会上发难,更别说那所谓被拐带到济慈院的良家女童,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惊天诡计。
到了此时,李济民倒已经不再慌乱,他最清楚,这济慈院的事情不过是彻头彻尾的污蔑,对方虽然已经广布陷阱,济慈院中说不定还有其他被人侵害的女童,但这凡是黑白颠倒捏造出来的事情,难免就会留下种种漏洞和把柄,自己手下别的不说,却实实在在有一批查案的精兵强将,就算那锦衣卫并不全部可靠,李纪带来的那批山匪,却实在是非常得力好用。
想到此处,李济民往前迈了一步,躬身一施礼后便扬声说道:
“启禀圣上,臣李济民和那齐中丞一样,也请准圣上准予派人彻查那济慈院之事,只不过这查案的人选,臣以为,以今日这御史台的种种不当行为,并不适合来主导查案,而不管按着职责分工,还是办事的能力与经验,这刑部都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
李济民这话一说完,那立在崔泽厚身后一步之远的卢彦孝卢尚书只迟疑了片刻,马上便迈步出来了,他躬身一礼,便想要开口将此事应承下来,谁知他话还没说出口,这整个宣政殿里突然响起了一片嘈杂的惊呼之声。
“圣上,圣上您怎么了,圣上晕厥过去了,快,快来人去请御医啊!”
立在李盛身边伺候的小内监一把尖利的声音顿时刺穿了大殿上众臣的耳膜,眼看李盛身子软软的歪斜在了龙椅之上,一动不动的,这宣政殿上全然乱成了一锅滚粥。
不出两日,一个惊人的消息便在这长安城私下里迅速的传开了,说那太子李济民荒淫无度,凌虐娈童,被朝中耿直之臣于大朝会上当面弹劾,直接就将当今圣上气的旧疾复发晕厥于大殿之上,至今仍是昏迷不醒。
☆、第226章 危
226危
“启禀殿下,卫柱公府门上说他们家公爷昨日感染了风寒,躺在床上不能见客,几个儿子都在床前伺疾,臣无能,再三周旋,也未能完成殿下嘱托,并未能得见卫公。”
狄成跪在殿中,向李济民启禀道,他一张胖脸上此刻神色极为肃穆。
李济民坐在宣政殿内殿上座,身上穿着家常的青色外衫,脸色苍白,眼下还有两块显眼的黑青,他已经两日未曾好好合眼了,不过脸上神情却仍是十分镇静,此刻听了狄成的禀告后,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马上出言安慰了几句让他起来安坐,而后又看着李甲问道:
“你那里如何了,给纪哥儿的加急密报发出去了吗?”
李甲连忙一躬身施礼后答道:“启禀殿下,密报前日大朝会一结束的时候就送出去了,今日得了殿下的吩咐,已经派了四人快马沿着定国郡公爷去北疆的路线去接应他了,他们四个人分了四条路线,应该总能和那郡公爷碰上的。”
李济民缓缓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此次李纪出去,并没说好什么时候回来,反倒还和自己涎皮赖脸的说要在那北疆生了儿子再回来的,他上一次送信回城的时候,人马还没到定州呢,好像是在路上碰到了一些什么意外之事耽误了两日,如今若是他们还在那定州消散,就算几个密探快马加鞭,也要十来天才能和李纪碰面,再等他们一起回来,还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此举,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李甲见太子殿下面色疲惫,神情也有些恍惚,心里犹如堵了一块大石头般的十分难受,想了想又问道:“殿下,周虎他们四个还在永嘉坊旁边盯着,单论论身手,周虎比小的几个都要强些,殿下您看要不要将他们先调回来应急。”
李济民一听李甲这话,却是立马回过神来,他冷哼了一声后咬牙说道:
“不用,不但别让他们回来,你现在就马上传书给他们四人,让他们给我好好把永嘉坊盯牢了,若是东宫这边一旦有变,就让他们马上大开杀戒,只杀那崔家的男丁,就算近不了崔泽厚那老贼的身,其他人能杀几个便算几个!”
如今呆在这宣政殿内殿里的人,都是李济民最亲近的几个心腹,他们何曾见过李济民如此狠戾的样子,殿内顿时变的一片鸦雀无声,人人心头却都不由的涌起一丝绝望。
而一直垂首跪坐在大殿一角的孙树,此刻却突然起身来到殿中,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而后嘶声说道:
“殿下,请殿下将小的斩了扔出东宫吧,不管是那开国柱公等武将,还是那李氏宗亲中,原本一心支持殿下的人就颇多,此次大多是受了那些文书的干扰,只要殿下将我斩了,他们自会明白殿下的心意的......”
这孙树的头咚咚咚的撞在地上,几个下来人便都有些跪不住了,这不过才几日,他整个人已经消瘦了一大圈,满面都是憔悴和焦虑,李济民连忙命人将他扶了起来,狄成也忙上来劝说他道:
“孙先生这样的绝世高才,怎么到了此时却犯糊涂了呢,事到如今,杀了孙先生哪里还有什么用处,孙先生这样说,岂非是在辱没殿下的品格吗?”
孙树被几个人驾着,脸上眼中却俱是那绝望之色,其实早在文书刚丢的那日,孙树便已经向太子殿下提出过可以找个罪名将自己公开处死,以此向宗亲权贵们示个弱的办法,太子殿下当时一口便回绝了,现在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孙树也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给这东宫带了的灾祸,孙树便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此刻他突然想起彼时自己与那李肖在书院里偶遇时的情形,两人一番详谈之后,自己那种得遇知己与伯乐的狂喜之情,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谁成想李肖那样的一个翩翩君子,竟会是如此一个阴狠狡诈的小人。
几人正在面面相觑之间,刘准却突然进来了,他本亲自带人守在这宣政殿门口,此刻突然进来,李济民知道定是有什么事情,便皱眉问道:“怎么了?”
“启禀殿下,太子妃到了!”
李济民一愣,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些,脱口而出说道:“她怎么来了,她不在钟鸣殿伺疾,到这儿来干什么?”
殿内其他人一时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有那狄成眼睛突然一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过如今这种紧急时刻,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看李济民是作何决定,毕竟这宣政殿内殿不是其他地方,太子妃进了东宫至今,也没到这内殿来过。
李济民只略微迟疑了片刻,便松开了眉头,缓声说道:“请太子妃进来吧。”
不一会儿,那太子妃车芷兰由刘准引着来到了这宣政殿的内室,车芷兰虽面上带着憔色,不过神色却不见慌乱,李济民一见她便马上问道:“父皇那边怎么样了?”
“臣妾仍是只能一直呆在钟鸣殿外殿守着,没能得以进去探望,不过臣妾看那内殿里一切井井有条,太医院的几位圣手还能轮流出去换洗休憩,以臣妾猜测,想来圣上病情应该并无恶化的迹象,不过如今这钟鸣殿内外都被皇后娘娘的人牢牢把持着,很难再进一步了解父皇的真实状况。”
车芷兰声音低沉清朗,与一般女子相比有些粗哑,不过此时听她平平缓缓、条理清晰的回禀着这样重大要紧的事情,李济民突然觉得心中安稳了许多,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父皇没事便好......”
自从那日李盛于大朝会上昏厥了过去之后,按理说李济民与车芷兰,还有几位皇子公主都应该去钟鸣殿伺疾的,但李盛一被接回到钟鸣殿后,便传出话来,说圣上震怒,不愿意见太子殿下,让他在东宫闭门思过,这出面替圣上传口谕的,正是那崔皇后本人,自然没人敢多质疑她一句,不过李济民虽然闭门思过,太子妃却并不在其中,崔皇后虽没理由将太子妃也拒之门外,却以儿媳妇的身份不方便近身为由,只让她守在外殿听吩咐,不用去内殿伺候,车芷兰听了也没有任何怨言,每日都一大早就到钟鸣殿去侯着,因有她在那边,李济民也放心了些。
他们说话之间,车芷兰又命那刘准往那香炉里加一些薄荷叶,待殿内渐渐弥漫开了那薄荷叶略带刺激的清香味后,李济民与狄成这些个几夜未眠的人顿时也觉得脑中清明了不少,不过车芷兰接下来一句话,却让李济民由清明变成了惊吓。
“殿下,臣妾想要出宫去趟卫府!”,车芷兰坐在李济民下首,突然沉声说道。
“什么?”,李济民不由反问了一句,而坐在下面的狄成却是脸上一下露出了喜色,甚至急忙冲着李济民频频点着头。
李济民看着狄成的样子,心里也一下回过了味来。
其实在迎娶车芷兰之前,李济民与军中并无多少瓜葛和交情,可自从车芷兰成了太子妃,这东宫便与军中一下子搭上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红线,这红线并不是利益交换,却是军中诸人最为看重的义气二字,李济民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这些年一直用心维系着与武将们的交情,尤其是那卫府卫无忌那里,再加上李纪的协助,这东宫与军中这些年一直颇为默契,这也是李济民得以与崔氏一族相互制约的重要筹码。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因为那些文书的爆出而彻底被打回了原形,李济民自己都可以想象得出来,到底是哪几张文书流到卫无忌的手上,那“隐田”两字是军中诸人的大忌,李济民回忆着自己对“丁税”和“田税”所作的那些颇为慷慨激昂的批注,便不由扯唇苦笑了一下。
见李济民面露犹疑之色,车芷兰又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殿下,臣妾虽不知道卫将军他们此次为何突然变了风向,也不知道臣妾如今在军中还能有多少分量,但如今宫中形势实在紧急,各种风声又传的极为难听,父皇病情一旦有变,恐怕整个东宫都有为难,殿下便让臣妾去试试吧!”
听车芷兰说的如此坦荡,李济民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愧疚之意,他虽心内十分信任和爱重车芷兰,但夫妻二人毕竟隔阂已久,此次变故又来的突然,他只顾着应对和封锁消息,压根没来得及,也没想过要与车芷兰说清楚这其中的种种缘故。
车芷兰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崔皇后与崔泽厚在宫中和朝上所捏造出来的种种谣言而已,而车芷兰在被他冷落这么久之后,却仍是毫无退缩的便与自己并肩而立,毫无犹豫的便和自己共进共退,丝毫也没怀疑过自己什么,李济民心下一热,便再也不迟疑了,立即一五一十的将这次变故的由来都从头到尾与车芷兰说清楚了。
车芷兰听了,却是更加坚定要去见卫无忌一面的念头,既然此事崔氏是早有预谋的,那他们的后招一定也是早就布置好了,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如今唯有卫家的府军才能与之抗衡一二了。
李济民当然更清楚这个道理,事到如今,他其实也并无其他选择的余地,想了想便说道:“我派李铁李甲等天色晚些了再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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