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石更是吓得脸色苍白,不由看向大虎哥。
卫大虎瞪了他们一眼,忍不住骂道:“你们怕个屁啊,你管他征不征,跟你们有啥关系?我带你们上山建房子是闹着玩儿不成,一开始就和你们说过外头的情况,征兵打仗是迟早的事儿,如今不过是落实了。”
如今怕是十里八村的人都在满山挖地窖藏人,那群人老成精家伙定然觉察出不对劲儿来,没得这么征兵的,这不是征兵,是打着征兵的幌子明着抢人!大家伙没这么傻,也没人想去送死,兵爷许是也知晓,所以在第一次下乡的时候,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便把“符合征兵要求”正当年的汉子们扣押了。
兵爷们拿着鸡毛当令箭,给抢人披上了一层名为征兵的遮羞布,他们也不敢惹起众怒,外头在打仗,他们青州的王爷自然不希望自己管辖的地界民众□□。所以征兵这事儿,真就是他们下乡一趟,运气好的能躲就躲过了,运气不好的正好撞到人眼皮子底下,兵爷当场就把你拉走。
眼下家家户户都在挖地窖,就是打着兵爷一下乡,家中汉子就全躲山里去,等人走了再出来的主意。
若是兵爷态度强硬,拿着大刀进村,把着户籍让每户出人,这群泥腿子许是还真不敢反抗。但这些所谓的兵爷怕是心里明白“征兵”到底是咋回事儿,这不是朝廷征兵,而是他们家王爷征兵,说得好听点是“兵”,说得难听些就是他的私人部曲。
王爷没资格豢养私兵,封地只有食邑,只有尊贵,其他啥都不能有。
所以征兵这事儿,说穿了只能哄哄老实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想明白是咋回事儿,只要不是朝廷征兵,那你就可以不应征。当然,前提是你膀子够硬,不然面对兵爷,你别不过他腰间的大刀,那你说啥都没用。
村里人只躲,没想过反抗,就是这么个原因。
心里门清,但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质疑,被抓去只能怪自己运道不好,再不敢抱怨别的。
想明白这点,卫大虎心里轻松得很,他嗤笑一声,冷声道:“什么狗屁征兵,啥都不是。”
“就算心头早有准备,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慌得很。”陈大石哭丧个脸,觉得自己怂,和那软脚虾一样,腿都软了。
“大虎,咱赶紧进山吧。”陈二牛急得直挠头,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人一担再背个篓就差不离了,他不怕土匪,但有点憷那什么兵爷,他怕被拉去打仗,一点都不想在山下多待。
卫大虎点头,伸手招呼上兄弟们:“这一趟走完就差不多了,兵爷下乡征兵反倒闹得土匪不敢冒头,藏在山里的粮食应是安全,回头慢慢运就成。”
一群人便去担粮,陈大石却坐着没动,犹豫了下,他看着陈三石道:“还有件事儿,那妇人说大丫差人回娘家,报信那人瞧着面色有些着急,许是有啥急事儿,”
陈三石下意识去看大虎哥,气得卫大虎反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他后背上,骂道:“那是你亲姐,你看我干啥?”都说姑娘家嫁人后,娘家兄弟就是依靠,就陈三石,丫的老大年纪娶不着媳妇也就算了,还半点不顶事儿,自个亲姐差人回娘家报信,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瞅他。
瞅他干啥,便是有个啥,要上门讨公道还是撑场面,都要他这个亲弟站在前头,他们这些堂表兄弟只能在后头压个场子。
“那人有没有说啥事儿啊?”他大虎哥劲儿老大了,陈三石被抽得嘶嘶吸冷气。
“就是没说我心里才不踏实。”陈大石叹了口气,只觉得脑瓜疼,还有两分为难,若是平日,听见大丫差人回来,他这个当大哥的二话不说就带着兄弟们上门问啥事儿了。可眼下家家户户都在躲征兵,他想到出村就忍不住打摆子。
大丫婆家在小沟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可这怕的不是路途遥远,而是路上会遇到兵爷被抓走。
陈三石闻言有些犹豫,他私心是想去小沟村看看情况的,他和姐感情好,他姐又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没啥事儿从不往娘家递信儿,这差人回来还是头一遭,肯定是遇到啥事儿了,连本人都没法回来。
土匪怕兵爷,兵爷只抓汉子,眼下妇人家反倒是最安全的,若真有啥事儿,她咋自己不回来啊,咋还差人回来?
他心头担心得很。
陈三石握紧拳头,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大家伙,狠了狠心道:“我想去小沟村看看我姐,我一个人小心些就成,若是没啥事儿就尽快回来。”他也不好意思叫他们等他,这一来一往还不晓得要耽搁到啥时候,于是看向满仓,“满仓,你记住路了没?若是记住了,明儿你辛苦一下,下山来接接我呗?”说这话他很不好意思,他方向感不咋样,看哪棵树都长一个样,进了山就是个睁眼瞎,身边没熟悉的人,他连林子都不敢去。
满仓下意识点头,点完扭头瞅姐夫。
卫大虎看了眼天色,问道:“满仓确定记住路了?”
满仓觉得自己差不离了,于是很自信点头:“记住了。”
“成。”卫大虎也没废话,直接安排,“你带大哥他们回家,三石和我一起去小沟村。”说完,他顺手捞了块不知道谁家的破布把刀缠上,然后丢到一个空背篓里,使了个眼色叫三石背上。
见他们就这么走了,陈大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是腿不软人不抖了,连忙追到院外:“我们不用去吗?人多才有气势啊。”
吴家人丁兴旺,家中兄弟姊妹多,若真有个啥事儿,他们两个算啥啊,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卫大虎却没听他咧咧,他带着三石进山抄小路,经过那家人挖地窖的地儿,就看见几个汉子哼哧哼哧挥舞着锄头,那妇人在旁边骂骂咧咧抹泪刨土,见着他们,她顿时跟被卡住喉咙的鸡似的,立马就不吱声了。
“来报信的长啥样?”
没闹头脑的一句话,那妇人却听懂了,她脸色变来变去,若问她的是陈大石,她没准就瞪回去了,可这人是卫大虎,只是站在她跟前她都觉得呼吸不畅快,只得不情不愿道:“一个长得怪寒碜的姑娘,皮肤老黑了,十里八村就没这么丑的,保管你一眼就认出来。”
卫大虎点头,道了声谢,带着陈三石便走了。
一路没停,只走山路肯定不成,有些道太绕了,只能走小路。陈三石时时刻刻战战兢兢犹如惊弓之鸟,一脸防备看着四周,若是有个啥动静立马就能往山里跑。
但这会儿别说人,连只鸟都没有,路上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山路小路岔着走,中途途径了好几个村子,卫大虎敏锐地发现每个村子都有人放哨,人人都像被拉满的弓,崩得紧紧的。看见他们这两个生面孔,就一脸戒备瞅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出老远,落在身上的视线才消失。
卫大虎还罢,陈三石却出了满背冷汗。
就这般走了一个多时辰,到达小沟村时,陈三石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还好没遇到兵爷,可算是安全了。”鬼知道他这一路提心吊胆有多害怕,可算是能喘口气了。
“那人你有印象没?”卫大虎却没第一时间进村,拉着他找了个地儿蹲着,从远处望去就和俩不讲究的人原地拉臭般,倒是不咋招人注意。
“啥人?”虽然不晓得都到了地儿,咋还休息上了,但陈三石一向是以他大虎哥为首,抱着背篓蹲下。
“姑娘,黑。”至于啥丑不丑的他没说,你眼中的丑,指不定就是别人眼里的美呢。
陈三石努力回想,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往年他跟着爹娘一道来看姐姐,每回都能看见一个担着柴火或背着猪草的姑娘,她就挺黑的……当时他多瞅了两眼,还被她给瞪了呢,怪凶的。
卫大虎听完沉吟片刻,道:“你知晓她家住哪儿不?”
陈三石哼哧哼哧,脸都有些红了,卫大虎瞧见屈指叩了他脑门一下,笑骂:“别瞎想,和你说正经的,咱现在啥都不清楚,就这么上门就是两眼一抹黑,还不是别人说啥就是啥?你姐啥性子你不晓得,若是小事儿咋可能回娘家叫人?咱好歹问问知情人啥情况,既然大丫姐叫那姑娘来递信儿,说明信任她,她肯定晓得,咱问清楚再做打算,不能被吴家人牵着鼻子走。”
陈三石忙不迭点头,道:“她家就住村头,进村后直走靠右第二家,她家只有她和她娘两个人。”
这么清楚?这下换卫大虎多想了,盯着他:“你咋连人家几口人都知晓?”
陈三石憋红了脸:“她长得黑啊,在小沟村也是个名人,村里小娃和我说的,她爹死的早,她从小和她娘相依为命。她娘好像是个接生婆,娘俩日子过得还怪滋润呢,她娘接生手艺好,经她手的娃子身体都康健,据说没有一个夭折的。我姐头胎就是她接生的,外甥身体可好了,从小没生过啥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