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声,惊雷咆哮翻滚,巨蟒般的闪电在一瞬间笼上亮如白昼。
殷姝捏紧了手心,已做好了若顾缨上前,她也像方才他待自己那般一把将他拉扯开的准备。
岂料等了许久,却也未见顾缨有所动作。
殷姝循着他的身影将视线落及他脸上,只瞧见他那张阴柔面上的阴翳比这惊雷还要恐怖。
“看来是臣忧心多疑了,殿下好生歇息,臣先告退。”话虽是恭敬,却一如他目中无人的性子,连君臣之礼也未行,便一甩袖袍转过了身。
含着怒气的脚步渐渐隐匿于铺天盖地的雨势之中。
寒气早已渗进富奢深广的大殿中,而今微留下她和姜宴卿两人。
,她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她本一路怀着忧切如棼的心思,方才见着人了,又目睹了顾缨与其的对峙。
窗外一声声惊雷混着滔天的雨势喧嚣翻涌,再加之殿内萦绕馥郁的药味,如此混沌之境,可她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自相识以来自己一直忽略的细节暗处在此刻亦尽数闪烁在脑海中。
他痼疾缠身多年,面色冷白的不正常,甚至不时泛着咳嗽,可明明他那俊拔的体资、霸道的力劲,尤是……
殷姝眸光流转,视线触及男子那层层衣衫底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急促扑朔几下敛下了眸。
她曾数次扑进那怀里哭,亦被紧紧的拥揽着,她自是知道那覆掩其下的精瘦而具野性的体躯。
如此之状,并非是顽瘴沉珂之象——
不觉想到此,殷姝心尖猛地一燙,抬起头来看他。
莫非,他又如骗她进东宫那般的骗她吗?
不,这次是骗过了所有人。
细弱的身形久久立在面前,姜宴卿自是瞧清楚了少女那张精致白嫩的面上闪过的所有情愫,连那双流转着怯惧和讶异的春眸也未放过。
他不禁眉骨微扬了扬,看来这纯怜楚楚的猫儿终于怀疑上了。
姜宴卿微抬手,拂开了覆在身上碍事的薄衾,旋即云淡风轻翻身下榻,居高临下的囚着底下满是惊诧又有些难以置信的少女。
殷姝瞪大的瞳眸忘了流转,她竟未想到,他竟是装也懒得装了。
他卧在塌上数久,谁能想到,这都是假的。
殷姝眼看着面前的阴翳伸出玉指执起那矮几上的药碗,又当着她的面步履微转,将汤药尽数倒在了盆景之中。
白雾热汽顿时散泛,晕染的他那张韫玉无暇的面更俊美绝伦,也愈发隐晦莫测。
殷姝阖了阖唇瓣,想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喉间发涩,什么也说不出。
“轰隆隆”又是一道惊雷,这才带着毁天灭地的态势震耳欲聋,仿地都震动三分。
殷姝没忍住捂住了耳朵,腿间有些发软,她向来有些怕打雷,更何况这种响彻云霄的态势。
她紧阖上了双眸,想待这阵雷声过去,可等了许久,竟愈演愈烈了。
如此少女没忍住思绪联翩了些,两人若并非这般情形下,她亦会毫不迟疑的扑进他的怀里寻求庇佑,而他亦会噙着一双极好看的瞳眸垂首看着她……
可眼下,他是那般的陌生,陌生的令她害怕。
她怕过往的一切,韫玉柔情的皮囊,及包括对她极度温柔体贴的模样,都是在骗她。
囫囵想了许多,少女不觉面前渐渐笼上的高大阴翳,待回过神来,俊拔高大的将她尽数覆掩。
馥郁的清冽雪松香萦绕鼻端,殷姝艰难扬起头来,望着面色幽如墨玉的男子。
他立在背光处,看不清他此时的面色,殷姝只觉他那双修长白皙的玉手又朝自己探来。
少女贝齿咬着软嫩的唇瓣,一时之间愣着没动,在那微凉的寒意兀自落及玉颈之时,终是没忍住瑟缩一分,脚步后却半分。
岂料此举便宛若拔了威龙的逆鳞一般,姜宴卿眸光一沉,大掌箍在了少女盈盈一握的细柳之上。
“躲什么?”
方才在少女那张娇花映水的面上一瞬间起的恐惧和抵拒他看得清楚。
这种眼神他看过太多,只不过对他露出这副神情的人坟头草都已三丈高了。
“呜呜……”
少女总算没忍住哭出了声,细白的指尖抵在男子前襟,想拉开些两人的距离。
可无论她如何使力,腰上的力道都钳得不可撼动一丝一毫。
“呜!”
甚至腰窝处的软肉被掐了一下,疼得她眸间氤氲的水雾不断。
“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上次你便没告诉我……”
少女愈发的委屈,仍倔强的使着力想挣脱开男子的禁锢,挣扎半分无过,一咬牙将柔夷探向了腰间的大掌,想一根一根的掰开。
却不及,又被那冰凉铁钳一握,将两只手尽数都扣在了腰背后面。
“姜宴卿呜……”
少女一急,粉嫩的唇间溢出了男子的名讳。
细软可怜的啜泣刚唤出来,便是连姜宴卿都有些诧异,自己的名讳而今天下有谁能直呼一唤,这猫儿日日唤着自己“宴卿哥哥”已是大不敬之罪,而今是更仗着自己的纵容愈发顽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