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见虞临风如此认真地同她剖析他自己的内心想法,还用这么重的彩头同她道歉,沈晗霜明白,即便不赛马,虞临风也已经知道她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了。
但有些话,沈晗霜还是得同他说。
“你说之前以为胭脂更能讨我欢心,是看轻了我。但其实并非如此。”
见虞临风神色微顿,沈晗霜继续说道:
“无论是能被胭脂讨得欢心的姑娘,还是更喜欢马鞭的姑娘,都只是选了她们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已。”
“何来的轻重之分呢?”沈晗霜语气自然地问道。
虞临风静了好一会儿,一时无言。
他发觉,自己对女子的看法中仍有他从不曾看见过的不妥之处。
他从未有意给世间的女子下定论,却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便有某些根深蒂固的看法与评判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他游历山川湖海,见过那么多的人,却还是没能见到本心。
“的确,还是我狭隘了,”虞临风的语气比方才更加正经,“抱歉。”
有些想法和观念,远比他所知道的更加隐蔽,也更加顽固。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到了跑马场,沈晗霜望着广阔的草场,轻声道:“不用道歉,你并非有意为之。”
沈晗霜知道,虞临风并不是那种会轻视与贬低女子的人。
那日在安府的秋华宴上,他虽曾出言讽刺过陈兰霜和李荷月,却并非因为她们的女子身份,而是因为她们当时的言行。
那日在签下万民书之前,虞临风也曾直言支持过修改夫妻律法一事,维护那些他并不认识,甚至从未见过的女子。
沈晗霜便也不再多言,转而说道:“本是来赛马的,但我不喜欢你的彩头,今日我们策马畅游即可。”
虞临风有些不解,追问道:“为何不喜欢?”
“是觉得我道歉的诚意不够吗?我可以再加上……”
“不是不够,”沈晗霜笑着打断虞临风的话,同他解释道,“是太重了。”
只是他们两个小辈间闲时赛马而已,不该将虞老夫人和虞家家主也牵扯进来。
沈晗霜比虞临风大两岁,有些事情他没有考虑到,她不能当作不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张意义重大的字据。
况且虞老夫人疼了她这么多年,沈晗霜也不想让老人家为小辈间赛马这种小事做担保。
“若是其他与这根马鞭价值相当的物件,我会很乐意将其视为彩头,与你比个输赢。”
沈晗霜侧首看向虞临风,“但是这张字据的分量太重,我的赌注不能与之相比,这场赛马的赌局便不公平。”
“你方才说,无论今日赛马的输赢,你都会将这张字据给我。”
“可我不能,也不想收下它。”沈晗霜将方才虞临风给她的字据还了回去,随即扬鞭策马,往前奔去。
虞临风听见她放松中带着几分愉悦的声音说道:“等你找到了与这根马鞭差不多价值的彩头,你我再来赛马。”
“到时若输给了我,你可别不认账!小心我找去虞家,让虞祖母替我做主!”
虞临风停在原地,安静地看着沈晗霜远去的背影和在秋风中飞扬的几缕发丝。
“不会不认账的。”他不自觉轻声道。
片刻之后,虞临风才驭马朝她奔去。
第42章 周日双更
两日后。
沈晗霜刚醒来便听春叶提起, 虞临风午后离开洛阳城之前来了明府一趟,言是有东西要交给沈晗霜。
得知那时沈晗霜正在午睡,虞临风便没让人来请她, 而是将东西给了明述柏,托他帮忙转交。
沈晗霜顿有些意外, 问春叶:“他离开洛阳了?”
她记得中秋那日虞临风和虞祖母一起来明府时,他曾说近几个月都不会再出去了, 会在家里陪着老夫人过完年。
“应是临时决定的, ”春叶解释道, “听人说,这次虞公子出城前,虞家老夫人还同他说,若年前不赶回家的话, 他今后都不必再进虞家的门了。”
仅是听着春叶转述这句话,沈晗霜都能想到虞老夫人那时的神情。
虞临风多年来和家人聚少离多,虞老夫人虽想让他多留在家里,但也从不会真的强行阻拦虞临风的去向。
也不知虞临风为何会忽然决定离开洛阳, 许是他在外有什么事。
表哥这会儿不在府里,沈晗霜也不急着知道虞临风想交给她什么东西,便先去云松斋陪外祖母下棋了。
待晚上明述柏忙完回府,沈晗霜从他手中接过那个精致小巧的木匣子后, 才知道虞临风竟还是想将那日的字据给她。
明述柏并未打开过虞临风托他转交的木匣, 也没有多问沈晗霜什么,只代虞临风转告道:“他说此物不是为了道歉, 也不是彩头, 而是谢礼。”
“赛马的彩头,他说等他再回洛阳时定已经备好了。”
至于因何而谢, 虞临风并未告诉明述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