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霜实在想不出,对于皇后来说,她的外祖母有什么非除不可的理由。
即便皇室忌惮明家富可敌国的财力,即便皇后当真因为之前外祖母曾命人将祝隐洲拦在明府外的事而动怒,可何至于此?
何至于想要了结外祖母的性命,还是用这样阴毒的法子。
祝隐洲对皇后此举的目的和意图有所猜测,但因还未证实,他没有与沈晗霜说起。
目前他能做的,只有答应沈晗霜:“我会护外祖母周全,也会查明皇后为何要做这些事。”
这是他的承诺。
沈晗霜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有劳殿下。”
她也会设法弄清楚,皇后到底为何会如此表里不一,当面百般抬举明家,背后却想害外祖母的性命。
不能坐以待毙。
该与沈晗霜说的话都说完了,祝隐洲本该转身离开,可他心里仍然悬着一件事。若不与沈晗霜说明,他心里难安。
“今日皇后提起赐婚一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他正色道。
祝隐洲知道沈晗霜最不喜有人从旁强迫她做任何事。
是以在长安时,父皇问祝隐洲是否想让他为他们赐婚,祝隐洲也当即便直言拒绝了。
若知道皇后有意在今日的赏枫宴上提起赐婚一事,祝隐洲也只会明确地回绝,不让此事为沈晗霜带来任何困扰。
但皇后瞒着所有人,在宴席上猝不及防地提起此事,祝隐洲虽及时拒绝了,却也让许多人因此议论沈晗霜。
即便没有亲耳听见,祝隐洲也知道,那些话不会有多么友好。
“若事先知情,我不会让皇后有在人前提起此事的机会。”
“我虽想重新娶你为妻,却并不想让你违心嫁给我。”
沈晗霜安静地听着祝隐洲同自己解释这些,忽而有些恍惚。
以前,他们之间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因为某件或许会带来误会的事而把话说清楚,及时让对方知道自己内心所想。
所以她不知祝隐洲与陈兰霜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祝隐洲也不知她心底在意什么。
“我明白,你不会勉强我。”她轻声说道。
“谢谢你。”
无论是祝隐洲在宴席上明确地拒绝了赐婚,还是他暗中安排了人护了外祖母周全,沈晗霜都该向他道谢。
沈晗霜不愿仅因为皇后一句话便嫁人,无论对方是谁。
她也不敢想,若外祖母当真喝下了皇后命人送去的那盏有毒的参汤,会是何种后果,她又该如何面对。
祝隐洲敏锐地发现沈晗霜并未再像方才那样称呼自己为“殿下”。
是他得寸进尺也好,是他异想天开也罢,起码在这一刻,祝隐洲忍不住猜测着,或许沈晗霜此时并未拒他于千里之外。
祝隐洲垂在身侧的长指不自觉微微蜷了蜷,却面上不显,试探着温声问道:“你不因为今日的事而怪我吗?”
闻言,沈晗霜抬眸看向他,有些意外:“为何要怪你?”
赐婚一事是皇后忽然提起,并未同祝隐洲或沈晗霜商量过。在送去给外祖母的参汤里动手脚的人也并非是祝隐洲。
她为何要怪在祝隐洲身上?
祝隐洲顿了顿,还是说道:“若没有我,皇后应只会对你像从前一样好,不会提起这桩你并不愿意的赐婚。”
祝隐洲远比皇后所以为的要更了解她。他看得出来,无论自己与沈晗霜和离前后,皇后待沈晗霜都并非是虚情假意。
今日皇后刻意在人前提起赐婚一事,也并非是因为沈晗霜,而是冲着他去的。
今日之前,人人都知道祝隐洲有意挽回沈晗霜。而皇后想让祝隐洲在人前违逆她的“好意”。
祝隐洲不能委屈了沈晗霜,便暂时让皇后得到了她需要的回答。
沈晗霜没想到祝隐洲会这样说。
但她从祝隐洲的话里听出来了点她以前从未发现过的东西——
或许,即便皇后曾十几年如一日地对两个儿子好,从不曾亏待过祝隐洲,她也并非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是一个称职的继母。
若当真如此,那幼时目睹了生母在自己眼前毒发身亡的祝隐洲,是何时发现了继母待他并非表里如一?
是在平南王成了皇帝,祝隐洲成了太子后,还是在更早的时候?
沈晗霜如今的身份并不适合探究这些,便没有追问,只是语气平和道:
“若她所谓的好从一开始就带着隐瞒与欺骗,并非真心以待,没了也就没了。”
若皇后当真是对她好,无论如何,都不该对沈晗霜的外祖母下手。
也不该在沈晗霜与祝隐洲成婚的第二日,便让她以为,祝隐洲其实并不愿意娶她,他想要的妻子,他的心上人,都另有其人。
沈晗霜知道,自己与祝隐洲成婚三载都没能成为交心的夫妻,根本原因在他们自己身上。所以她从未怪过陈兰霜。
但皇后在一开始便有意误导她,后来又多次状似无意地加深了沈晗霜对祝隐洲和陈兰霜关系的误解,沈晗霜无法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