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鬼的人,一丁点儿风浪,都会掀起波涛汹涌,又谨防沾湿旁人的鞋袜,露出端倪。
接连几日大太阳,道路两旁的庄家都被晒得耷拉着脑袋,车马路过农家田庄的时候,可以瞧见老农弯着腰低头一一检查藤叶,慢吞吞迈过一个又一个田埂。
越往北,入眼的青壮汉子便越少,穿过汾州主城,一路驶到村子附近,田里就连青年女子都不多见。
而相对的,越往北,周边镇城也越显得破旧,流民渐多。
洛嘉看了会儿便觉阳光刺眼,轻轻放下车帘。
刚回过头,眼前被递上个水汪汪的蜜桃。
“阿……阿姐,削好了。”
虽已过去好几天,贺云铮每次喊起阿姐这个称呼,都十分不习惯。
可出门在外,他更知道不能轻易暴露洛嘉的身份,所以无奈之下还是大胆僭越了。
每叫一声阿姐,他的心也跟着抖一抖,比蜜桃更水汪汪的,是少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睫悄然遮挡的眼。
洛嘉接过桃子,便见到贺云铮收回手,低头找了块干净帕子仔细擦匕首。
不算昂贵的匕首,这一路最大的职能就是给她削水果,切糕点。
沿途有什么新鲜的吃食,贺云铮都很主动地买回来,导致这些日子洛嘉甚至觉得自己都胖了。
在王府里养尊处优那么些年都没这种变化,出来才短暂时间,竟让她感受分明。
洛嘉轻轻咬了口鲜甜软嫩的桃子,心情很是微妙……
若是刘叔知道了,定会痛心疾首反思己过吧?
她伸腿踢了踢贺云铮,低声问:“你还剩多少银钱?”
“要买什么?”贺云铮下意识抬头,圆润的眼瞳毫无防备地看向她。
洛嘉一顿,随即用巴掌大的蜜桃掩住自己想笑的嘴角:“再买,就怕到不了村子便没钱了。”
贺云铮反应过来,认真道:“不会的,又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
“云铮,你最近是不是殷勤过了头?”
洛嘉凑过身子打断他,蜜桃的甜香瞬间便盈满了贺云铮的鼻腔。
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液,还没开口,洛嘉又一字一句地数起来:
“又买衣裳,又买吃食,晚上的客栈只有一张床,你就守在床下面打地铺,你是不是……”
贺云铮心脏猛跳了跳,原本想托出来的什么尽职尽忠的说辞,突然就顿在了嘴边。
他抬起眼眸,暗藏期盼地看向洛嘉,心虚地保持静默。
想让她赏赐他个明白,用她的阅历来解答自己也不甚清楚的私心,可也做好了随时标榜清白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