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得轻声自嘲,“可我求的从不是权势本身。”
若她本性是个醉心权势之人,那么早从当年第一次出降,她就不会答应只嫁给一个寒门子弟。
她要的是权势带给她的自由,带给她不必被旁人选择、而选择她喜爱之物的权力。
贺云铮,便是她在那段最黑暗时期,亲手调教雕琢出来的最喜爱的少年。
她从不否认自己的贪恋,她喜爱贺云铮为她奋不顾身的模样,更私心满意于贺云铮竟还拥有显赫的身世,足以与她合力,给二人架起最坚固的城墙。
但从贺云铮自请离开那日起,她便无法再相信对方的心意,随后一连串的意外排山倒海而来,令她更耻于向一个已经可以站在她头顶的宗室子追究过往。
那样只会更显她更卑微,她的自尊不准许她这么做。
今日回头,亦是挣扎踌躇了许久,顾虑自己的退路,权衡贺云铮的决心。
她从不无私,心中也没有广阔大爱,愿意回头,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能重新牵绊贺云铮的可能。
可她没有料到,贺云铮或许早在他退回京城的那日就想好,不会放任她和亲,不会放任她安然走上退路。
好啊,多好,她调教好的狗崽子,哪怕变成了狼,也记得回头来寻她,无怪他把自己送他的东西都保存得那般完好,无怪不论刘召怎么劝解,贺云铮都不为所动。
因为贺云铮早已打定了主意……贺云铮也早看出了她的犹豫。
空气中浓烈到熏人的药味儿几欲刺痛洛嘉的眼,一旁还未来及收敛的血衣纱布更是灼人眼球。
洛嘉一步一步走到贺云铮身侧,眼中的情绪也一步一步更浓烈。
“可你就这么些本事?”开口喃喃,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喑哑。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这是她这辈子最冒险的选择。
昏睡的人却回答不了,只有清醒的人要独自面对千万种可能。
洛嘉没有察觉自己一脚踩破了塌前的织锦薄垫,她踉跄一下顺势俯身,凝紧了对方紧闭的眼眸:
“贺云铮,你若真有本事,就该好好学学我的手段,将你的敌人挫骨扬灰,将我的来路归路安排好,而不是无能地躺在这里。”
“秦恒不会等你,你的亲叔叔也不会,我更不会。”
她傲慢却颤抖:
“就当我为你所有的谋划都打了水漂,你就永远留在异国他乡,我再算计任何人,我再与任何人纠缠,都与你无关。”
那一道流矢射入贺云铮心口,他本以为就是他生命的终结,然而再度睁眼,却仿佛陷入了一场不断轮回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