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胸膛到小腹,一块一块儿的,耸似巍山,陷如沟壑,像龟甲一般纵横有序,纹理分明,从内而外都透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让人不由得想摸一摸,按一按。
段简璧是没这个胆子的。
贺长霆微微低头,将妻子容色全部看在了眼中,不知为何,右手食指又不听使唤地勾动了一下,很快被他察觉,镇压下去。
擦洗过上半身,要换袴子了。
段简璧犹豫了下,见贺长霆站着不动,似在等她继续伺候,鼓了鼓勇气,去解袴子系带。
小手刚捏住系带一端,被一只热乎乎的大手盖住了。
不过一息的时间,那大手就稳稳地撤开,只按住袴子系带。
意思很明白了,段简璧也松了口气,往后退开几步。
“转过去。”
她听男人说道。
“哦。”段简璧低着头,只能看到他脚尖儿,听他命令,还是乖顺地转过身,走得远远的,面贴帐篷站着,以示清白。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穿衣声。
段简璧约莫着该是差不多了,但没有贺长霆的命令,她不敢贸然转身,也不敢出言相问,又等了片刻,身后终于有话了。
“父皇还有事同我商议,待会儿衣裳拿来,我会叫他们送来。”
贺长霆边自己系着蹀躞带,边往帐篷门口去,将出门时已完全整理好衣装,掀帐子出去了。
段简璧柔声应好,差碧蕊在帐门口侯着接衣,免得来人莽撞直接掀帐进来,而后更衣时也做这样安排。
段简璧不止外衫湿了,内裙也洇了一大片,连她腰间都是一片湿湿凉凉,好在府中丫鬟贴心,给她拿了全套的衣裙,她便裸了身,打算用巾子擦过再行穿衣。
帐篷本就作临时更衣用,且原是为男子准备的,内里铺设简单,连障蔽的屏风都没有,但段简璧想有碧蕊在帐外守着,应无大碍,便也放心擦身,未曾留意门口方向。
殊不知,碧蕊早被段瑛娥悄悄唤走问话,帐外已经空无一人。
偏偏这时,贺长霁来了,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全然不似数日前房顶玩蹴鞠的开朗少年。
父皇刚刚同他说了一件事,让他领洛阳大都督一职,经营东都,还让他趁着上巳宴的机会多与朝臣走动,以后也好相处。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他并不开心,确切说,他很心虚。
他清楚明白,这是在窃取三哥的功劳。
虽然自小到大,他仗着父皇母妃的宠爱,爱抢三哥的东西,可那些东西无伤大雅,这次可是东都啊,皇朝粮仓,可以裂土为王、与京师分庭抗礼的东都,父皇头疼了九年才拿下的东都。
三哥若知父皇的决定,该记恨他了吧?
他站在晋王府的帐篷外,看着被风掀动的门帘,想进去跟三哥说会儿话,也许三哥有办法说服父皇改变主意呢,东都要塞,他觉得他也经营不来。
可他也很犹豫,父皇做这个决定必有他自己的虑想,怎能轻易改变。
他思绪复杂,离帐篷越来越近,突然从风吹起的缝隙里瞥见一抹滢滢雪色。
蛴领,削肩,楚腰,纤长柔美的四肢,妩媚天成却又清澈干净。
贺长霁虽未成亲,府上却有两个宠姬,这等景象本不该是什么诱惑,何况帐中人是他的嫂嫂。
他应当立即转身离开。
但他双脚却未挪一步,眼睛也不曾被道德束缚,生生隔着那一条忽大忽小的缝隙,看着近乎完美的玉体一层层裹上裙衫,掩去所有妩媚。
他突然生出一丝毫无道理的嫉妒,三哥总是如此好命。
在帐中人转身之前,贺长霁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却没想到,方才景象都落入了另一人眼中。
“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段瑛娥几乎咬碎了牙,对碧蕊说。
如果此事能毁了段简璧,她乐意出份力,但事关她的亲表兄,她不能妄为,她的姑母也不会允许她胡作非为。
“去吧,以后别像丹书和竹青一样没脑子。”
经手镯一事,竹青必定是不能用了,丹书能否保全也不好说,唯有碧蕊尚且全须全尾,或可留作一用。这结果有些出乎段瑛娥意料,她一直都以为丹书该是这些丫鬟中走得最远的一个,毕竟不论心智还是姿容,丹书可谓鹤立鸡群,而碧蕊虽胜在通达人心,但姿色平平,瞧着也少些灵气,远不如丹书得用。
···
贺长霆被父皇叫去商议的,自然也是洛阳大都督一事,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是安·抚。
父皇对他说,“为父一直以你为傲,你本该是最适合的人选,但为父明白,不该将你拘于区区一个东都,景袭,你是朕唯一的嫡子,朕这天下,将来都是你的,这一点,朕可向你作保。”
“可朕也希望你明白,独木不成林,一个人再强大,若无强盛的宗族子弟支撑帮助,纵然成事,也难走远。你七弟久在京中,不务正业,朕有心叫他去洛阳历练一番,长些见识,成辅弼之才,以后也好助你。”
贺长霆已记不起,父皇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是第几次说了。
九年前,父皇初登帝位,朝堂未稳,北蛮犯境,父皇遣使求和,议定两邦联姻。当时父皇膝下适龄未婚公主有三位,都年长于他的胞姊,可父皇最后,偏偏选中了他的胞姊,甚至不容阿姊推延两个月,过了及笄生辰再嫁。
父皇给出的理由,也如今日这般大义凛然、爱子情深,言说阿姊嫁过去,做了可汗正妃,于他将来继位大有裨益,若放旁人嫁去,日后恐生异心,徒增麻烦。
他彼时年纪小,自愧不该罔顾父皇良苦用心,一味主战,而阿姊显然也信了父皇的话,甘愿和亲。
这么多年了,他打下的城池、招降的兵众,哪一次不是痛痛快快交给父皇安排,父皇呢,口中说着他功不可没、以他为傲,转头就将他留守的镇将全部替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