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亲侄女,马上又要做她儿媳,段贵妃自不会坐视不理,慈声开口:“三郎莫怪,原是我的不是,没管住这些小辈,叫她们闹得失了分寸,回去就罚她们。”
贺长霆脸色并无多少好转,对段贵妃拱手一揖:“母妃言重,是儿臣木讷,不能解这游戏的乐趣,只觉夫妻齐体,儿臣也被人骂了笨蛋。”
“阿兄,我们没这意思!”有人急忙辩解。
贺长霆不作声,对段贵妃作揖的动作也未收回。
段贵妃自然清楚这是何意,想来对她轻飘飘几句话就了结这事不甚满意。
想了想,段贵妃对段瑛娥还有一众公主斥道:“你们也都是吃过墨水的,怎么想起来如此恶俗辱人的话,你们都称一句自己是笨蛋试试,瞧瞧好玩不!”
段贵妃声色俱厉,又是这样当众斥责,贵女们都觉脸上无光,一个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见晋王仍是拱手不语,面色深沉地僵持着,段贵妃又斥责几句,面色一转,对晋王好声好气说:“三郎,这次是我疏忽,没管住小辈,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等情况!”
段贵妃责也责了,保也保了,贺长霆才道句:“有劳母妃。”收了礼数。
而后皇子们另有他事离了苑囿,苑内却也安静了半日,没再闹出其他事。
直到散后,白日里闹得最凶的几个才气不过,围在一处抱怨起来。
“晋王阿兄干吗这么凶,谁骂他了!害得母妃训斥我们一顿!”
“我看都是被那狐狸精蛊惑的,你没瞧她委屈样,明明就是笨,有什么好委屈的!”
“怕什么,她笨就是笨,一日两日聪明不起来,不还有重阳宴呢,到时候也有吟诗酒令,迟早叫她出丑!”
“瑛娥姐姐,你不会怪我们吧,当时晋王阿兄那副模样,我吓住了才那样说的。”一个公主对段瑛娥道歉道。
段瑛娥又怎会真的不介意,但也不想惹她,故作大方道:“不提这事了。”
那公主便立即讨好:“瑛娥姐姐,你文采最好了,到时候好生作几首诗,叫那草包长长见识,也给我魏王阿兄长长脸面!”
段瑛娥没有说话,只眉宇间飞出几分得意之色。她的文采在京城数一数二,压段十四那个草包,实在大材小用,不过给魏王长脸面,确是该当。
魏王首次挂帅出征便一战平定河北,功勋卓著,名声大噪,她这个准魏王妃也应当借着重阳宴游,在百官命妇面前再给魏王造一层声势。
···
回府一路,段简璧神色平静,好像已对白日窘境没了感觉,回到府中径直找到了管家处。
“劳烦管家帮我多找些诗文集,我想看看。”
王妃亲自来吩咐,且看上去十分认真,管家忙应,又问:“需要多少?”
段简璧道:“多多益善。”
马上就至重阳宴游,不管吟诗作赋还是飞花令都必不可少,今日只是少数女眷在,丢的人算小,到时百官命妇皆在,她没多有少总要接上几句,不能再叫旁人耻笑她腹内空空,连带着晋王也脸上无光。
“王妃娘娘且先回去,小人一会儿给您送去。”
段简璧道声“有劳”,回了玉泽院。
诗文集都在晋王书房,管家虽奇怪王妃为何不直接找王爷索要,但事情既到了他这里,自然推诿不得,去向晋王禀了此事。
听罢管家所禀,贺长霆也没多说,叫人把一个架子上的书搬下来。
贺长霆征战忙,也许久不翻这些诗文了,书册上难免积了些灰尘,他命赵七拿抹布。
“王爷,我来。”赵七拿着抹布三两下便擦好了一本书,接着擦下一本。
贺长霆皱皱眉,道:“我来。”
赵七见王爷神色,嫌弃他又不好明说的样子,讪讪一笑,把抹布递了过去。
贺长霆擦书极有章法,从封皮到书脊再翻至封底,连三个窄面的扉页缝隙也没漏掉,里里外外挨个擦了一遍。
然后才挑出几本简单易懂又不是特别广为人知的集子交给管家,说:“告诉王妃,能背多少算多少,不必勉强。”
管家见只有四本集子,觉得不够:“王爷,王妃娘娘让多找些,多多益善。”
贺长霆想了想,或许她以后也能接着再看看,道:“都拿过去吧。”
赵七帮忙把诗文集送过去后,回来问贺长霆:“王爷,王妃娘娘为何不直接来咱们这里要,非要差管家来要?”而且王妃娘娘好几日没来王爷这里了,王爷更不曾去过玉泽院,难道两人闹了别扭,他竟不知?
赵七纳闷的很。
贺长霆不答,只问:“上林苑的宿卫都安排好了么,万一出差错,是掉头的罪。”
“王爷放心,安排好了。”赵七又低声道:“属下听说,圣上这次如此大规模选拔人才,有意要给魏王殿下也配一个亲兵营呢。”
“以前狩猎大赛哪有这么多人参加,更不可能放平头百姓进来,这次真是下大力气了!”
“王爷,您别怪属下说话难听,那河北一战,是个长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魏王啥也没干啊,出谋划策是你,带兄弟们出生入死是你,魏王连那行军大帐都没出,不过挂了个帅名,功劳竟全占了,您以前再大的功勋,回京来,也没见圣上亲自跑东城门迎接,也就是在五凤楼,宫门口,楼都不下!偏心眼子!呸!”
赵七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忍不住呸了一声,呸完才觉不妥,看着晋王支支吾吾:“我……不是……呸圣上。”
贺长霆知晓赵七并不是口无遮拦之人,定是憋屈狠了才有这一番感慨,没有多加责难,只带他到了舆图前。
朱笔圈起来的部分仍有半壁江山,北边的室韦、西疆的突厥、江左诸小国,都尚未纳进大梁疆域。
“前路还有万里,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且不管怎样,他这次的目的达到了,待到重阳宴后,便可向父皇奏议西疆之行。
谋至夜半,贺长霆出门至庭中活动筋骨,无意中往玉泽院方向瞥了眼,瞧见那里似乎还有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