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告诉他?
贺长霆抬步,想去假山散散心,可出了院门,竟朝玉泽院去了。
她受了那样的委屈,他该去看看她,只是看看而已,没有别的心思。
第36章
玉泽院
房内陈设如旧,临窗的角落里,一人高的连枝铜灯上左右分杈托着七节烛火,光芒熠熠。
段简璧碎步慢行,在窗前踱来踱去,双手捧卷,时而低眸看看,时而捧书叩在鼻尖,遮住了大部面庞,只留一双横波美目,映着灯火,浮光跃金,顾盼生姿。
她这几日睡的少,不欲牵累碧蕊受罪,没有留她守夜,是以房内只她一人,而她又沉浸于背诗,丝毫未觉晋王到来。
贺长霆站在门口,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始终未见她向这里看来,才轻轻敲击门扉,引她转目望来。
她微微歪着脑袋,黑黝黝的眼睛定在他身上,呆怔了片刻,不知是在诧异他的到来,还是在把方才背的诗文存进脑子里,免得被他打断。
“王爷一大早来,有事么?”她怔忪片刻后,放下书卷,站在窗前不动,并没有迎他的意思,只是这样轻淡地问了句。
贺长霆抬脚,想走近些,迈出一步又觉不大妥当。
天光未明,他来这里看她,传到裴宣耳朵里,怕又要惹他生出几分患得患失的情丝。
他定住脚步,未再上前,问道:“听说你前段日子受伤,如今可好透了?”
段简璧不知他调查自家哥哥阴差阳错查出了这事,但听他话语,似是只知自己受伤,不知因果,猜想是管家告知他的,便也不多言,顺着他话点头:“多谢王爷记挂,已经全好了。”
贺长霆盯着她淡漠的脸色,再也找不到初嫁进府,每每望他时眼中明亮的钦慕。
一个人的钦慕,会消失得那么快么,还是她的眼睛在骗人?
贺长霆按下胡思乱想,看着她说:“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若非他无意查知,她打算就这样忍气吞声,既往不咎了么?
段简璧沉默不语,起初瞒他是怕他责罚,现在,他已将她许了别人,他们之间早晚了断,很多往事都没必要再说了。
房内陷入长久的静默,贺长霆始终也没等来她哪怕一个字的答复。
什么时候,她也这般少言寡语了?
“下次再受委屈,不要憋在心里,你一日是我妻子,我便会护你一日。”
段简璧目光浮动,压抑在心底的恨呼之欲出,“你真的会,替我报仇么?”
语声激动,带出微微的哭腔来。
贺长霆看着她目中滢滢水光,微微点头。
“那我犯的错,能抵消么,能不追究么?”段简璧并没有完全放下心,还是会怕他的责罚。
贺长霆看她目色粼粼,憋了一眶泪珠,手指忍不住微微跳动,不觉向她走近一步,忽又停下,站定,仍只是对她点点头。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怕他追究她去看姨母的事,才隐瞒不报。
她竟怕他到这般地步?
段简璧的泪珠终于落下来,对晋王道:“那你杀了他们!”
贺长霆不知段简璧真正恨的是什么,只当她被那恶人踢打得痛极才会梦靥缠身、怨恨至此,颔首道:“好。”
“你,已经知道了么,说真的么?”段简璧看晋王神色镇定,没有一丝疑虑,像是了然一切的样子。
贺长霆微颔首:“那些人已经死了。”
段简璧怔忪一息,目中的怨恨散了许多。
他为那个孩子报仇了,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停了会儿,她脸色缓和,柔声对他道谢。
贺长霆没有说话,定定站着,想多留会儿,却好像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而眼前人在道谢之后,也没有与他多说一个字的欲望。
他最初的目的不就是来看看她,叫她以后不要忍着憋着委屈么,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应当回去了。
他转身走出几步,听到身后人忽然开口。
“是因为裴……”
“裴家阿兄”四个字被咽回去,段简璧改口:“是因为裴将军么?”
是看在裴宣的面子上,才没有追究她的过错,肯为她报仇么?
贺长霆脚步一顿。
做这事还需要缘由么?
从今夜听说她遭人踢打,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替她讨回公道。
她是他的妻子,就算将来会散,至少以前是,他做这些不是天经地义么,还需要缘由么?
但凡是个血性男儿,如何能忍受妻子叫人打成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