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有几只飞矢落在车厢外壁上,车内听来,如冰雹一般啪嗒啪嗒砸下来。
车厢外已陷入一片混战,叮叮当当刀剑碰撞的声音,呼喊声,混杂着血腥味进了车厢内。
时而也见刀剑砍在窗棂上,差一点就捅了进来。
段简璧早已面色煞白,若不是被贺长霆紧紧抱着,她概要抖得不能自已。
贺长霆却面不改色,一手拥紧段简璧护在怀里,一手持短刀,目光沉静机警,耳朵微动,分辨着外面情况。
对方来人约有十余个,而赵七一行共六人,听外面打斗情况来看,应该还算势均力敌。
“别怕。”贺长霆察觉段简璧在颤抖,拥她更紧了些,解开缠缚她的大氅,将一把短刀交在她手上,握紧她手,又说:“别怕,你有刀。”
若他不能给她安全感,兵器在手,总归好一些。
段简璧胡乱点头,紧紧咬着唇瓣。
“杀了晋王,为大王报仇!”
听声音,又有一群人冲了上来,竟似有勇有谋的滚轮战。
外头一阵厮杀后,赵七和裴宣跳上车来,“王爷,人太多,衣裳给我,我引开他们!”
贺长霆把大氅给了裴宣,“小心!”
裴宣点头,看了段简璧一眼,正要出门,听她说道:“阿兄小心!”
裴宣又回头看看她,披上大氅敏捷地翻身出去了。
赵七换上了晋王的外袍,看到有人追随裴宣而去,找准时机也跳下车,纵马向另一条路上跑去。
“这个是晋王!”贼人喊。立即有几个折返回来去追赵七。
裴宣和赵七引开了大部分贼人,牛车得以掉头往城里赶,一个护卫趁机将牛换成了快马,亲自驾车。
贺长霆特意撩开些许帷帘,叫外头人能清楚听见车厢内的声音,轻声对段简璧道:“我说,你跟着喊。”
段简璧慌乱点头。
“喊,王爷,你别死,大声些,悲痛些。”
段简璧依言照做。
贺长霆看见已有几人被吸引了目光。
“再喊,王爷,你死了,我怎么办。”
段简璧撕心裂肺,如假包换。
而后便听车外贼人恼羞成怒:“上当了!晋王还在车里,有个女人!”
此时马车已经距离城门很近,守城的兵卒已赶来帮忙,而裴宣和赵七也将方才分散引开的贼人引了回来,有官兵帮忙,很快平定了这场刺杀。
裴宣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不消晋王吩咐,抓了几个活口审问,很快便问出眉目来,去向晋王回禀。
“王爷,是夏地来的,不知从哪听说是您杀了夏王,要杀您为夏王报仇。还说要杀了您,光复夏地。”
贺长霆“嗯”了声。
每次新攻克一座州城,这种事情都会遇见,没甚好大惊小怪地,但这些贼人竟然追到大兴城来杀他,倒是有一股韧性。
夏王的死因在京城几乎是缄口不谈,官家说法就是水土不服,暴病而亡,没有人提过异议,那些贼人缘何说夏王是他杀的?
“王爷,听那贼人口音,像是沧州来的,之前夏王降时,有一部分人不愿归降,就是逃向沧州,是魏王殿下差人追捕的,后来,也不知事情到底如何了。”
贺长霆目光一动,明白裴宣话里意思,这些贼人莫非与魏王有关?
想了想,他道:“交给大理寺审吧。”
大理寺卿为人清正,一向铁面无私,从不参与皇子倾轧,深得父皇器重,贺长霆相信,大理寺会有一个公允的交待,或许比他亲自审更能让父皇相信。
此事处理罢,贺长霆看向裴宣:“暂且留下帮我。”
大梁如今虽拥半壁江山,但东都和夏地都是刚刚平定,正值多事之秋,这也是皇朝没有立即南伐的顾虑所在。彭城兵务其实并不紧要,裴宣大可以晚些再去。
若非为情所困,裴宣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裴宣沉默了会儿,看看段简璧,见她脸色煞白,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来。
裴宣点头,应承晋王。
一行人收拾妥当,上马回程。
车厢内,段简璧手里还握着晋王给她的短刀,目不转睛盯着窗子处,生怕再有飞矢穿进来。
贺长霆看她片刻,犹豫了会儿,握住她手。
大掌温热,将她小手完全包裹住了,粗砺的掌心像一座铜墙铁壁,似能将所有危险隔绝在外。
段简璧回过神来,看看晋王,把短刀还给他,正要挪一挪身子离他远一些,听他说道:“不要太靠近车壁,不安全。”
段简璧看他坐的位置,也贴着车壁。
贺长霆察觉她眼神,看看两人中间的空隙,默了一刻,淡声道:“你若不躲,我便坐过去些。”
他不想看见她躲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