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霆意外地挑了挑眉,“为何?”
“我若做生意,方便抛头露面么?”她问。
原是担心这个,贺长霆笑了下,“你若愿意,自没什么不可。”
“那别人知道我的身份怎么办?”
“有我在,也无妨。”他会始终站在她的身后,保驾护航。
“我不是怕人言,我的意思是,大家知道这是晋王妃的商肆,为了讨好晋王妃,都来照顾我的生意,怎么办?我,算不算贪腐?”
贺长霆哑然。
“此是其一,其二,因这层缘故,我的生意远远好过其他同行,这,算不算欺行霸市?”
贺长霆若有所思。
段简璧继续道:“就算我瞒着身份,但你知道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间商肆的背景总归会有些风言风语,我刚刚说的情况,也总难免。”
“书上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人要懂得避嫌,你是皇子亲王,我是你的王妃,我们已经享用了太多利好,不能太贪心,也不该与民争利。”
贺长霆被深深震撼了。
他只知女郎软心肠,与人为善,澄澈纯净,没料到她有这份体恤百姓的责任和自律。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商肆?”男人眉目皆明,长长地望着她。
“按市价赁出去吧。”不妨碍她赚钱,也能把晋王妃这个身份的影响降至最低。
“王妃,”男人忽然非常郑重地唤她,“你怎么看待姨母的生意?”
段简璧愣了片刻,意识到他问的是,难道姨母无需避嫌?
这个问题她想过,问心无愧。
“殿下,姨母没有求我,用晋王妃的身份帮她办过事,没有给晋王妃送过钱财,甚至,不久前,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晋王妃的姨母。”
是后来晋王去的勤了,被人撞见才有了些流言。
“而且,那是我的姨母,你的亲戚,我有很多亲戚,俗语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难道,皇帝能规定所有亲戚如何谋生?他们是亲戚,也是普通黎民,我亲她近她,但也会约束她,不让她犯法。”
贺长霆想了想,道:“这般说,你做生意,又有什么不可呢?我亲你近你,当然也会约束你,不让你犯法。”
段简璧摇头:“不一样不一样。”
她心里清楚是什么不一样,可说不出来。
贺长霆看她着急的样子,只觉憨态可掬,含笑道:“我懂,如律法中株连罪,连三族,连九族,不管怎么算,你都在我三族之内,而姨母,则在三族之外,九族之中,亲疏不同,身份和影响,自也不同。你,还有将来我们的孩子,是我最亲近之人,我是天家子,我们,都不该做与民争利事,你说的很对。”
段简璧连连点头:“我是这样想的。”
他说的很准确,可他的眼睛格外亮,盯着她那么久,又将她看得脸上发烫,她只能低下头避一避。
“阿璧”,他捧着她的脸抬起来,如珍如宝,“母亲对我真好,姨母对我真好。”
生养了这么好一个她。
“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他重重地,笑着说。
直至傍晚时分,两人才返回家中,到永正坊门口,正好碰上魏王。
“三哥。”他骑在马上,笑着打招呼,“这几日没见你去官署,也不上朝,听父皇说你告了假,身子不适?”
他打量着贺长霆,“哪里不适,可看了大夫?”
贺长霆本来打马在前,并不回应魏王的话,而是勒马折返,回到车旁抬手解下金钩,落下车帷,把内中女郎藏了起来。
他实在厌恶魏王时不时便窥向这里的眼神。
“没有大碍。”他简单地回应了一句,掠过魏王,继续打马回府。
快到府门口,察觉魏王并没有离去,还朝他这里望着,贺长霆缓缓勒马,悄悄调整身形,忽然猝不及防地栽了下去。
按照那毒的药性,他也差不多是时候毒发晕厥了。
“王爷!”赵七离他最近,顾不得下马,身子前倾想去接住他,也从马上跌下。
段简璧听到动静,忙扯开车帷从车上跃下,一面跑着去看贺长霆,一面对聚集过来帮忙的家奴高声道:“快请张医官!”
话中已带着惊急忧虑的哭腔。
“三哥!”魏王见状,也急忙驱马折返,往簇拥着贺长霆的人群里挤,做出想要帮忙的样子。
“你走开!”段简璧重重推开魏王,撑开双臂挡在贺长霆身前,不准魏王再靠近一步。
她咬着唇,眼睛憋的通红,眼角含着泪,再遮掩不住对魏王的恨。
魏王长长松了一口气,一颗心稳稳当当地安定下来。
看晋王妃的神色,他的计谋得逞了。
若非晋王果真病入膏肓,晋王妃不会当众与他撕破脸皮。
贺长霆被送进厢房,赶来的张医官号过脉,心中稍稍一松,知晓晋王是在做戏,面色不露虚实,借口人多扰他诊脉,将家奴家婢都赶了出去,只剩下段简璧和赵七。
贺长霆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一眼便望见哭红了眼睛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