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跟着么,我怕万一迷了路,闯错了地方,冲撞了别人。”段简璧胆小,怕闯祸,十分恳切地望着宫人,想让她像前两次一样带自己去。
宫人好笑,虽然忍着还是露出些讥笑来,“两次了,您都没记住路?”
段简璧抿抿唇,小声呢喃:“记的有些模糊。”
那宫人见她这怯懦扶不上墙的模样,更不怕她坏事,又说了一遍去恭房的路,让她自己去。
段简璧只好自己去了,从恭房出来,正欲折返便殿,想到贺长霆还在家中等着她的汤药,再耽搁下去不知要到何时,便直接朝圣上的寝殿走去。
她虽对宫中不熟,但圣上所居紫宸殿坐落在宫城主轴线上,很容易确定方位,找起来并不是多难,倒是很快就摸进了殿中。
奇怪的是,本该在殿内值守的宫人竟不见踪影,偌大一个寝殿,只有面南的正门外守有羽林卫,而她进来的便殿方向无人值守。
心中犯了嘀咕,段简璧行事小心起来,放轻脚步,这般畅通无阻地走向圣上卧榻。
一眼便望见躺尸一般的圣上。
她捂住口鼻,压下惊诧,放轻呼吸走近,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好在没死。
她再不懂朝堂事,也明白事情有多严重了。
她推了推圣上,没有反应,又捂了他嘴巴以防他出声,然后用力掐他人中。
梁帝终于醒转,气息却仍旧微弱,眼神也茫然呆滞,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精明和威势。
“父皇,是谁把您害成这样?”段简璧小声问。
梁帝呆滞片刻,眼中渐渐聚了光,喃喃开口想要说话。
他的声音很低,段简璧贴得很近才听见他的话。
“记下朕的话,一字不落,大白天下。”
段简璧点头,也顾不上细思,默默跟诵。
大概是怕段简璧记不住,他一遍遍重复着,又将天子调兵遣将的鱼符所在告诉段简璧,却说:“你不要去拿,保不住。”
只要鱼符不落入魏王手里,他始终名不正言不顺,不能安安稳稳做这个皇帝。
“愣着干什么,跑啊。”交待完这些,见段简璧仍然守在身旁,梁帝催促道。
“父皇,您再坚持坚持,我会找人来救您的。”段简璧道。
梁帝的气息越来越弱,他一生自负弄权有方,最优秀出彩的儿子都叫他拿捏的服服帖帖,不曾想到头来,竟死在自己从没有真正放在眼里、外强中干的七子手里,更不曾想到他有胆子联合段贵妃给他下毒,伪造传位圣旨。
他不甘心,提着一口气挣扎到现在。
“告诉景袭,他一直都是我,最优秀的儿子。”
梁帝说完,闭上眼睛对段简璧挥手,催她快走。
是他没有珍惜这么好的儿子,竟把他的孝顺和情义当成拿捏他的手段。
段简璧自知多留无用,万一被人撞见,莫说出去呼救,恐怕自身难保,便顺着来路折返回去,才到恭房附近,见那宫人四处张望,应当是在寻她。
她想了想,主动上前,故意问:“可是父皇要召见我?天色暗,我出来就迷了,走到别处去了。”
那宫人打量她几眼,瞧她不似说谎,也没再说其他,领着她折回便殿,见魏王已经等在那里。
“嫂嫂,让你久等了。”魏王看上去彬彬有礼,春风得意。
段简璧冷淡地应了声,不再说话,全作不知道他弑父杀君的恶事。
魏王明白段简璧已经知晓贺长霆中毒一事,也因此恨上了他,对她的态度倒也不意外。
不过,他很快就会是大梁的新帝,会好好照拂这位新寡的嫂嫂。
“父皇可有说何时见我?”段简璧撇开魏王不理,追问方才借口帮她传话的宫人。
魏王接道:“父皇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嫂嫂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去吃饭。”说着便吩咐宫人摆饭。
段简璧道:“我进宫只为探望父皇,父皇既睡了,那我明日再来吧。”
她转身离殿,宫人忙向前,想要阻拦她,见魏王抬手制止才没有继续动手。
“嫂嫂,宫门已经闭了,今晚定是回不去了,你好好吃饭,明晚,我送你回去。”
魏王挡住段简璧去路,虽没有对她动手,眼睛却不躲不藏地直直望着她,已然将她视作囊中之物。
段简璧摸不准魏王骗她入宫的目的,但她此时若强行离宫,魏王一定会察觉异常,说不定还会危及晋王。
“嫂嫂,坐。”魏王依旧挡在她身前,虽没有强制她落座,但也没给她别的选择。
“嫂嫂,许久没见三哥了,他还好吧?”魏王比谁都清楚那毒的药性,中毒之人一旦晕厥,就会全身疼痛乏力,神智涣散,再强健的人,也捱不过七日,如父皇这身老骨头,一日就倒了,干净利索。
“他好不好,你不知么?”段简璧坐在席上,却并不动筷子,提起下毒事,也没给魏王留面子。
到了这步,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装模作样也无甚意义。
“嫂嫂,三哥不在了,还有我。”魏王给段简璧夹菜,看着她,志在必得地笑了。
他把她接进宫来,就是要她亲眼见证他的荣光,他要看着她乖顺地跪在他脚下,仰望他,伺候他,奉他为主。
他这副面目,让段简璧觉得恶心,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站起身,“我也要去休息了。”
“嫂嫂”,魏王敲敲桌子,颐指气使示意她坐下,“先吃饭,吃完饭,我亲自陪嫂嫂去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