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忽而一颤,心中某个最为隐秘的角落被触动了。
在下冒昧,敢问长公主为何不在宫中,却会在此?韩嘉彦鬼使神差地主动递出了话头,反倒询问起长公主的事来。
这里是任宅,是我养外祖父的宅邸。母亲生辰,我与弟弟妹妹随母归省。赵樱泓却未有任何隐瞒地告知于韩嘉彦原委。
原来如此。
我们正月末才会回宫。赵樱泓很突兀地又补了一句。说出来后似又觉后悔,一时蹙起眉头,面上起了几分红晕。
韩嘉彦几乎瞬间读懂了她的心思,差一点笑出声来。长公主这是童心未泯,想借她的口听一听外面的故事?她定是想让自己再来寻她聊上一聊,解解闷。
兴许是深宫之中太过寂寥压抑,如此碧玉年华的女子,正是心性最为跳脱开朗之时,却日复一日过着此等如迟暮岁月的日子。她一时只觉哀叹惋惜,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她心中思忖:每晚来此陪长公主聊聊天,倒也并非不可以,反正她省试已然考完,未来殿试尚远,亦无需着急温书。就是自己今夜不慎卷入的事端,不知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发展,又是否能平息。还得与师兄他们商议后,才能做决定。
她斟酌着开口道:
在下斗胆,请问长公主可愿允在下雪夜访戴。
雪夜访戴,这是个出自《世说新语》的掌故:王徽之与戴逵乃是好友。一天夜里下雪,王徽之欣赏雪景一时兴起,想起了好友戴逵,便令下人准备好船只去访问好友,可快到戴逵那里时,突然下令回去。下人不解,问起原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饱读诗书的赵樱泓自然对这个掌故很熟悉,她也很快懂了韩嘉彦的意思:燕六娘愿意此后几日夜访任宅,但是不能保证每一夜都能来。
我日日在此读书赏景,你自可随你之便。赵樱泓分明喜上眉梢,面上却仍然端谨,含蓄而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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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在下必须得走了。长公主安康,在下告辞。韩嘉彦执剑揖礼,随即转身出了屏风,赵樱泓只闻得一阵破风之声,眨眼间,那黑衣银面的身影已然不见。
她从榻上起身,走至屏风外,凭栏远眺对方离去的方向。春日寒夜的风拂动她衣袂钗坠,眼前的汴京夜色似是有些不真实起来,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处梦境,这梦如此的细腻,以至于让她难辨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