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明华裳道,“我还以为为了套话拉你做挡箭牌,你生气了呢。”
其实李华章本来是有些不高兴的,但她主动说出来后,李华章想她为什么只拿他做挡箭牌,不用其他男人呢?自然是因为足够信任他,和他足够亲密。这么一想,李华章就觉得无须在意了。
李华章自我开解完毕,话也多了,道:“莫非我在你眼里,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这是她刚才对着玛瑙说李华章的话,还记着呢。明华裳忍着笑,眨眨眼,十分无辜地喊冤枉:“我当然没这么想。只是你杵在这里,就像放了座‘正大光明’的牌匾怼在眼前,太有压力了,证人有话也不敢说。要不下次我问话的时候,你出去走走?”
李华章当然不肯,两厢对比之下,似乎明华裳为了破案编排他,也并非不可接受了。
明华裳接下来又叫了封铻身边的长随、花园里的小厮,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长随也不知道为什么封铻突然情绪不好,但水榭只有那么大,站不下许多人,封铻看着眼烦,不让他们跟着,强行把他们赶走了,只留自己在水上清净。
封铻赶他们出来后,天那么冷,长随实在站不住就回房睡觉了,并不知道有谁来找过封铻。至于花园的小厮,理论上他们每夜都要在花园里巡逻,但昨夜实在太冷了,他们觉得外面有那么多侍卫,不会出事,所以就找地方取暖去了。
换句话说,除了玛瑙,没人在戌正后见过封铻,也没留意晚上有谁经过水榭。
不知不觉,又到了用午饭的时候。自从封家出了这些事后,李华章再也不相信封家的食物了,饭菜是他让人从外面送进来的,连衙役也分批回刺史府用饭,不碰封家的米水。进宝进来布菜,明华裳见周围没封家人,就问:“我让你随便找封家丫鬟聊天,有什么收获吗?”
明华裳问话时,也没忘了暗度陈仓,让进宝混到人群里闲聊,无须特意打探什么,这样得来的消息才是最真实的。
进宝老实木讷,平时在府里只负责做饭,对打探消息一行着实不精通。她老实摇头,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奴婢按娘子的吩咐,先去接近封老太爷院里的丫鬟。但她们都说昨夜没什么异常,一更三点时宝珠查房,确定所有人都在就落了锁。她们一晚上都在院里睡觉,直到卯时才开锁,所以对昨夜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进宝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娘子,现在封家许多人都说,封老太爷和封二郎接连死亡,是受了诅咒呢。”
“啊?”明华裳配合地露出惊讶之色,也压低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那颗随侯珠,不是说是灵蛇为向随侯报恩,衔来的龙宫之珠吗?但其他诸侯却为了独占灵珠,灭了随侯的国,从此这颗灵蛇珠就从报恩变成了诅咒,谁得到它,谁就会遭遇横祸,全家人一个个离奇死去,直至灭族。”
第187章 诅咒
明华裳听到封家流传起来的竟然是这种带有鬼神色彩的诅咒,着实意外了下,连李华章都忍不住问:“这是何人传的?”
“大家都在说,如今,下人中都已经传遍了。”进宝有些怵,不由压低声音问,“娘子,你说,这个诅咒是不是真的?”
明华裳不着痕迹眯了眯眼,转瞬带上笑意,对进宝说,“怎么会?事在人为,连菩萨的金身都要人来塑,只要行善积德,行端影正,什么鬼邪能近身?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进宝闻言果然露出释然之色,她放下最后一个碗,行礼道:“娘子说的是,奴婢省得了。娘子、二郎慢用,奴先出去了。”
等进宝退出去后,明华裳慢慢褪下脸上的笑意,对李华章说:“我记得我们第一天来封家的时候,就听人提起过随侯珠的诅咒吧,没想到,如今这个诅咒更详细了。得到随侯珠的人,家里人会一个接一个死去,直至全家都死光……可真是一个贪心的诅咒啊。当初封老太爷想把随侯珠送给我们,我没要,果真是对的。”
李华章拿起碗盛饭,淡淡应了声。明华裳见他反应冷淡,不满道:“这么可怕的诅咒,你怎么没反应?”
李华章叹气:“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会菜要凉了,先吃饭。”
明华裳正在兴头上,啧啧称奇道:“我还没见过哪本古籍记载随侯珠会给人带来诅咒,也可能是我没看过几本书吧。封老太爷保管随侯珠那么久都没事,闹出盗圣的事情后,怪事频出,如今连随侯珠的诅咒都出现了。封家这块地是不是风水不好啊?”
李华章将碗放到她手中,上面甚至都给她夹了菜,只差把饭喂到明华裳嘴里了。李华章就像一个孩子贪玩不肯回来吃饭的家长,苦口婆心道:“案子的事一会再想,先吃饭。”
“这么神秘的事,你就不好奇吗?”
“是你说的,公事私事要分开,饭桌上不能谈公务。”李华章淡淡瞥了她一眼,“现在,是谁公私不分,耽误吃饭?”
明华裳一时想不到反驳他的话,只能愤愤扒饭。她不吃饭的时候李华章担心她饿,吃饭的时候又怕她噎住:“慢点,小心烫。”
等用完饭后,明华裳已迫不及待要去找那枚会带来诅咒的明月珠了。李华章将碗筷盘盏都收到食盒里,进宝进来收拾,看到李华章动手,忙道:“怎么能让二郎君做这些事,还是奴婢来吧。”
“无妨,顺手的事。”李华章将碗整整齐齐放入食盒中,连盖子都严丝合缝对好。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天生就该如此,不光进宝惭愧了,连明华裳都有些过意不去。明华裳蹭到李华章身边,狗腿说:“二兄辛苦了,我来帮你洗手。”
“不用……”
明华裳一把按住那双试图反抗的漂亮手指,不由分说浸到水里:“你衬托的我像一个废物,不许动,必须我帮你洗。”
进宝看着二郎君嘴上说不要,事实上挣扎力度也不大的手,心领神会,提着食盒默默走了。等明华裳“帮”李华章洗完手后,她自己的衣袖也湿了一块。李华章一边叹气,一边用帕子把水渍擦干,说:“不会伺候人就算了,这种事以后我来就行。”
明华裳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看着他:“点我呢?怪我,以前太疏忽二兄了,以后我天天帮二兄洗手。”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房间,守在门口的衙役上前,低声传话:“王爷,王妃,封二太太醒了。”
封二太太在看到封铻的尸体后就晕了过去,等她悠悠转醒,见到前来探病的封大太太、宝珠等人,顿时想起发生了什么,不由悲从中来,痛哭出声。
明华裳和李华章进来时,就听到封大太太无甚新意的安慰声,和封二太太尖利的哭喊声:“要你假好心!你现在肯定得意极了吧,二郎死了,封家的产业就全是大房的了。我告诉你,你们杀了老太爷,又杀了亲弟弟,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明华裳和李华章对视一眼,屋里传来封大太太气恼的声音:“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是怜惜你丧夫可怜,好心来安慰你,你怎么血口喷人呢!”
“不要假惺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二郎绝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就是你们害死了他!”
这时候屋里人发现明华裳和李华章来了,宝珠连忙高声问好,打断那两个女人旁若无人的争吵:“奴见过雍王、雍王妃。”
听到雍王、雍王妃来了,封大太太和封二太太都收敛起来,封大太太忙到门口行礼,封二太太捂着脸哭。封大太太见封二太太只顾着哭,咬着牙骂道:“弟妹,你做什么呢?还不快来给王爷王妃问安?”
“没关系,封二郎遭遇意外,二太太伤心过度乃人之常情,我们本就是过来安慰二太太的。”明华裳走到内室,道,“二太太,节哀。刚才见你晕倒,把我们吓坏了,你身体没事吧?”
封家众人见明华裳这么通情达理,都称赞明华裳贤惠,唯有封二太太反应寡淡。她如今不只是丈夫死了,而是未来人生都毁了。原来哪怕封老太爷死了,但只要封铻在,管家权还有一争之力。但是紧接着封铻也死了,封家理所应当该交给封锟,那封二太太还凭什么管内宅?自然应该交给封大太太。
这对封二太太来说无异于天塌了,她不仅没了权力,连以后的生活都成了问题。吃穿住行都要没着落了,封二太太还哪有心情奉承王妃?
明华裳看着却毫不在意,她主动坐在封二太太床边,问候封二太太身体:“二太太,你可要保重身体。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能因一时悲痛,坏了自己的身子。想来如果封二郎还在,也不愿意看你如此消沉。”
不提封二郎还好,一提他,封二太太情绪又激动起来。以大房夫妻的心性,以后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她呢,反正她下半辈子也没活头了,封二太太根本不管家丑不能外扬,当着雍王、雍王妃的面哭道:“王爷,王妃,妾身愚钝,礼数怎么学都做不对,被人欺负也没法声张。素听您二位贤明之名,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啊。”
明华裳关切问:“怎么了?”
封二太太紧紧抓住明华裳的手,尖声道:“王爷王妃,您要明察,二郎他绝不是意外死的,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封大太太眉心狠狠跳了跳,忙道:“王妃见笑了,二弟妹她不愿意接受现实,都疯魔了,净说胡话,您可别放在心上。水榭的门朝里拴着,没人进得去,只能是喝多了失足落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