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谭如意在沈老先生身旁坐下,照例同他讲一讲近日工作上的事,不管多么鸡毛蒜皮,沈老先生都听得十分高兴。不知不觉间,一盘子的苹果片吃完了,在外面跳舞的沈老太太也回来了。
打完招呼,沈老太太朝厨房走去,边走说道:“如意您坐着陪爷爷聊天啊,保姆今天请假了,中饭我得自己做。”
谭如意忙起身道:“我来做吧,奶奶。”
“唉,你是客,怎么能让你做。”
谭如意跟去厨房,将沈老太太手里的米盅接过来,“我来吧奶奶,我做饭挺快的,只要您别嫌弃不好吃就是。”
沈老太太笑道:“怎么会嫌弃,我巴不得能偷点儿闲。”
沈老太太留在厨房给谭如意打下手,陪她聊天解闷,“如意,跟我们家自酌相处还好吧?”
谭如意笑了笑,“挺好的。”
“他这孩子就是不太爱说话,闷葫芦一个,但你说什么其实都认真听了,也会往心里去。去年我有次说了句背老是酸疼,过了几天他就给送了台按摩椅过来。”沈老太太择着四季豆,“他读小学时他爸妈就在闹分居,天天关在屋里吵架。这事儿我们也不知道,后来闹得鸡飞狗跳了,他还反过来给我们做思想工作。”
谭如意愣了一下。
“这孩子聪明,也有些早熟,同别人家调皮捣蛋的男孩儿不一样。”沈老太太叹了口气,“他读初二的时候,他爸妈正式分居了,他妈去了南方,他爸工作忙,他一年多半时间都是跟我们住在一起的。”
谭如意忽想到自己当时指责沈自酌“愚孝”,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若立场倒置,自己爷爷出了事,她难道不会跟沈自酌做同样的选择?
“成绩又好,从来不闯祸。当时读大学他爸让他出国留学,他顶了一句,‘爷爷奶奶谁来管? ’”沈老太太语气感概,“这孩子,就是太省心了,反而让人担心。爷爷总说他性格有些凉薄,其实是他这人只会对自己认定的事儿格外执着,你要是得到他认可了,他就掏心窝子对你好。我生了三个儿子,如今老大的孙子都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可每周雷打不动回来看我跟爷爷的,也就自酌一个人。”
谭如意默默剥着手中白菜的叶子,没有吱声。菜叶如玉,一片片剥开,露出里面通透的菜心。
沈老太太笑了笑说,“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我跟爷爷总说,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可孙辈里面,我们最记挂不下的就是自酌。现如今也结婚了,心事算是了了一大半,如果活着还能看见你们的孩子出生,那这辈子,也就真的是圆满无憾了,黄泉路上,反要请孟婆喝一碗喜酒。”说着,忽压低了声音,笑问,“怎么样,你跟自酌……有没有什么音讯了?”
谭如意一时窘迫不已,耳根子也跟着烧起来,“奶奶……这个事情,没法着急的。”
沈老太太哈哈一笑,“不着急不着急,我就是问问,”她将择好的四季豆拿去清洗,“你们现在的小年轻,都不愿意这么早要孩子,我晓得的。”
在谭如意的张罗之下,一大桌菜很快上桌,沈老太太尝了一筷子,赞不绝口,“好吃,比我请来的保姆强多了,爷爷你尝尝,有没有家乡的味道?”
沈老先生缓缓地夹了一箸蒜薹炒肉,喂到嘴中嚼了一口,当即比了一个大拇指,“好吃!”
谭如意忙说,“爷爷您要是喜欢,今后我过来都让我做吧,”她笑了笑说,“我没什么长处,就做菜还拿得出手。”
“唉,别这么说,”沈老太太为沈老先生舀了小半碗鱼汤,“你这么年轻,性格温和又踏实,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她转头看了沈自酌一眼,“对吧,自酌?”
谭如意也跟着瞟了一眼,没敢多看,忙低头吃菜,却听静了一瞬,沈自酌轻轻地“嗯”了一声。
谭如意顿时吓得筷子一抖。
☆、第8章 篱下(06)
沈老太太哪有察觉,笑呵呵地接着说,“爷爷缺点一箩筐,不过看人相面总是很准,这不,这回也被他给说中了……”
沈老先生不知是想否认前半句话,还是对后半句的夸奖有几分受用的矜持,轻轻地“哼”了一声。
谭如意只低头吃饭,耳垂却渐渐灼烫起来。
过了一会儿,沈老太太忽想一件事,“自酌,你大哥他们要回崇城。”
“子轩呢?”
沈老先生今年八十二岁,四世同堂,一家子人加起来有十几口之多,谭如意对沈家的家庭关系还没彻底捋顺,一时没想起这“子轩”是谁。
“子轩也要转学过来,马上升小学六年级了,正好留在这边小升初。”
谭如意细想了一下,明白过来“子轩”便是沈老太太所说的,已经读小学五年级的重孙。
“学校找好了吗?”
“就是还没找好,所以昨晚给我打电话,说让你帮忙打听打听,哪所学校升省重点初中容易些;还有顺便看看附近的学区房现在什么价位。”
沈自酌神色平淡,静了数秒方答了一声,“知道了。”
末了,沈老太太拧了拧眉,神色有些担忧,停箸看向谭如意,笑了笑说,“如意啊,下个月你大嫂搬回来了,你别同她走得太近,平时该尽的礼数尽了就行。”
谭如意应道:“奶奶,我知道了。”
—
两人留在沈老先生家里吃了晚饭方才回去,回去路上,沈自酌似是有心事,神色沉沉,谭如意不敢贸然开口。她手肘撑着车窗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路灯光仅在她眼中留一个一闪即逝的幻影。一路沉默。
沈自酌将车停入车库,谭如意紧跟上前,正要走进公寓大楼,忽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谭如意好奇张望,赫然发现竟是夏岚;她面前还站着一个男人,看模样依稀似谭如意当日在夏岚婚纱照中看见的那人。
夏岚脚边立了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她一手叉着腰,一手食指指着那男人的鼻子,“我原本想咱俩好聚好散,你反倒恶人先告状,到我妈跟前说我坏话!”她气得浑身发抖,捞起纸箱子里的东西一把扔到男人身上;谁知纸箱子里全是衣服,扔过去毫无杀伤力。夏岚气不过,弯腰将脚下的两只高跟鞋脱了下来,朝男人身上掷去。
男人这才往旁躲了躲,“夏岚,我说你不体贴不温柔你还不服气,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跟泼妇有什么两样!”
“呸!”夏岚声音陡然提高,“是你他妈的睡了跪在你脚边给你擦地板的小保姆不是我!凭什么要求姑奶奶我对你好言好语!”
邻里关系平日里冷漠疏离,遇到这种可堪登报的社会新闻,全都换了一副模样,围观的围观,议论的议论,评理的评理。
“你这么强势,换成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的。”
“去你妈的!你以为天下男人都跟一样衣冠禽兽,鸡鸣狗盗?三条腿的蛤.蟆少见,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随便找一个过来,都比你这人模狗样的畜生强。”
“那你找一个,现在就给我找一个看看?”
话赶话说到这份上,谁要是气焰低下去谁就输人一筹。夏岚朝着四周围观的邻居扫视一圈,要么是看热闹的女人,要么是靸着拖鞋下来的宅男,竟真还找不出一个比眼前男人还似模似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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