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峥这般想着,笑出声来。沉夜困倦翻身,稍事歇息,天空下了些小雨,将昨日夜里的血腥和争执纷纷收敛。天色将明,窗外树影疏落,隔窗晃进他眼底,明明暗暗。
唐云峥面无表情地起身整了整衣裳,将塌上叶璟明的衣物收拾了,理好被褥,他想,再等一等吧,也许叶璟明就快回来了。
他回来的话,肚子一定很饿,如果吃上他做的好吃的菜心里便会开心一些,他开心了也许就不会同他闹脾气了。
他好甜口的菜,唐云峥便去灶头磨了个豆腐,豆腐脑香甜软滑,再撒上一层绵绵密密白糖,讨他喜欢最好不过。
唐云峥伸手一捞,家里没有糖了,他出门转道往城东头的陈府去。
他颈间的血止住了,也不用粗布遮着,就是颈上长长的刀口有些唬人,一路上颇引人注目,行人纷纷避让不及。
他也不以为意,快走到陈府时,想,若陈府夫人问起,便说是娘子失手划的,陈夫人定然大吃一惊。
说词他都想好了,问便说是自家娘子力大,坐月子嘛,气性总是大些,他又不会见怪,打是亲骂是爱,这话你们中原人常说。
他眼中浮起些笑来,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他一落地,便觉大是不同,空气中透着浓郁的腥气。
他皱起眉,举目四望,见他不久前修缮好的门扉狼狈敞开,一道细弱的血痕自入口一路蔓延,至庭院,至内室,最后消失不见。
唐云峥沉下脸来,拔腿便往陈夫人的寝室去。
寝室的门也大大敞着,门口散落着女子轻盈的薄纱,绸缎,上头沾着鲜红的血迹。
陈夫人死了,面貌青白,双目圆瞪,说着死前的不屈和愤意,她衣衫不整,浑身上下只余一件敞开的底衣,女子私密的肚兜被扯出扯烂,她死时四肢扭曲,仰颈正对着门口,与闯入进来的唐云峥一眼相视。
她的小儿子死在她身旁不远处。他伏于地上,软绵绵的小手临终仍指着母亲的方向,差了许多,没能够上,他除背心的致命伤外,颈上有血痕——是他去开的门。
唐云峥垂眼看了片刻,蹲下身去探她颈项,她才死去不久,躯体仍温热。她死状不堪,但守住了贞洁,没有屈于强佞,又或许不屈于强佞,成了她的真正死因。
她不久前才骄傲同他说,我那征战在外的大儿,也同你这般岁数,威风得很呢,贼子宵小听闻他的名号都不敢近前。
唐云峥半跪在地上,抬手缓缓合上了她的眼睛。
唐云峥觉得轻微一痛,他缓慢地整理起陈夫人身上敞开的衣物,一件一件,心底迅速结痂的伤疤撕裂开来,一点一点,越来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