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喝令大军开寨门,突袭金虏,同时伸手一指中帐:“进去,谁也不许跟着!”
随后他不必冯范扶着,自己扶墙而入。
莫聆风将刀丢给殷南,恭敬地跟着种家庆进入中帐之中——当初是种家庆带她出高平寨,给了她一个机会,所以她尊敬他。
待二人在中帐中站稳,种家庆冷笑一声,反问道:“我若是要告发你,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了?”
莫聆风摇头:“不敢。”
种家庆笑的越发讥讽:“你心中还有不敢二字?”
他双手撑着桌子,以免自己摔倒:“秦方是敕使,是皇帝陛下亲命!你略无忌惮,杀之如猪狗,心中对王权没有丝毫畏惧之心!
纵然我因守寨之故,愿意替你遮掩一二,难道这寨外就无能人?寨内就无耳目?你以为你能永远瞒下去?”
他脖颈处青筋暴起,厉声道:“你当我真是老眼昏花,不知怀远、定川为何失守?你为削弱镇戎军,为使我大权旁落,不能干涉你行事,竟能置百姓于不顾!其心可诛!”
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寨门之外,又将是一场恶战,有人倒拖着一条腿,将一具尸体拖走,地上留下一条长长血痕。
莫聆风目光丝毫不动摇,坦言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您所护卫的皇帝陛下,我兄妹二人要在皇帝手下求生,唯有以军权抗衡。”
她摊开双手:“将军,皇帝以斧钺加身,我只能如此。”
她对这一场和皇帝的博弈十分清醒,她愿意为莫家挺身而出,不计代价。
堡寨中的腥风最终带来了一场雨,浇灭了和金虏交锋时点燃的油火,天亮后,凝固了的鲜血被一遍遍冲刷,最终变得毫无痕迹,血腥气味也一扫而空——战场的危险浓墨重彩,然而所留下的痕迹也最容易被冲散。
王知州离开时,已经是卯时,冷雨将他浇的透骨寒凉,纷乱了一夜的脑袋,越发昏沉,直到回到知州府内衙,回到温暖的屋子里,沐浴更衣,灌上一碗姜汤,小睡了一个时辰,他的头脑才逐渐清明。
将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细想一遍,他毛骨悚然,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上了邬瑾的当。
莫聆风要做的事,邬瑾一定早已经洞悉,在见到秦方,察觉到秦方身份的一瞬间,邬瑾就将他算计进去,急急忙忙前往裕花街,将他诓骗去了堡寨,让他给莫聆风擦屁股善后。
他若是没有去,莫聆风就算是在堡寨中掀起了巨浪,也和他无关,可他去了,他就成了杀死秦方的同谋。
整个堡寨的士兵都是同谋,一场战争和一场雨毁灭了罪证,但是无法熄灭陛下心中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