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桢也正有此意。
她和沈聿白之间的关系,只要有乔氏在一日,就不可能会分得清清楚楚,再也不往来,不如就全了他所意。
沈聿白漫着回忆的思绪渐渐回笼,眸光紧锁在她的面颊上,明艳含笑的神情恰似对他的话语求之不得,全然曲解他的言语意图。
“那就如表妹所意,和平共处。”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淡淡的揶揄之色环绕在他的言语中,秦桢明知他别有所意,但是目前这个结果也是她想要的,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聿白总不会将她抢掠圈禁入府中。
“好啊。”秦桢欣然应下,她敛了敛眸中的色彩,话锋一转,“不过至于我和谁有婚约,沈大人您作为表兄未免管得太宽了,更何况您是我已经和离的前夫,你我之间还是保持该有的距离,莫要耽误你我下一株悄然绽开的桃花。”
浅淡话语似利刃,倏然掠破沈聿白沉静无垠的眼眸,带着薄茧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下一株悄然绽开的桃花?”
秦桢听出这道语气中的危险之意,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沈聿白一步一步地靠近。
黑雾身影徐徐将秦桢笼入黑夜之中,她抿唇往后退了半步,光影掠过眼眸,忽明忽暗之景,与此时此刻的他们别无两样。
身影愈靠愈近,稳住心神不再后退的秦桢微微抬起下颌,凝望着漫步而来的男子。
她清晰地感受到脚尖被一道温和的步伐触了下,男子的脚尖抵上了她的鞋履,丝丝缕缕的触碰感透过鞋履递入心间。
沈聿白垂眸望着她。
女子纤细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映落眼下的影子随着睫毛颤动而飞舞着,她仰起眼眸,明亮泛光的眸色中掠过道温柔,温柔中夹杂着些许坚韧。
就好像狂风捶打下迎风摇曳的花枝,任风雨吹打,都不曾弯下躯干,摇曳花枝上的荆棘探出了身,不疾不徐地朝他刺来。
荆棘划过带来的不是刺痛感,而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绵意。
沈聿白凝着她的面颊稍显失神。
秦桢仰眸望着他许久,莹润瞳孔都泛上涩意,忍不住眨了眨眼眸。
就在这时,跟百年树干般伫立跟前不挪动的沈聿白忽而道:“那我不妨当个花匠。”
专门修建那些个欲要探头入内的桃花。
秦桢哑然失笑,突然觉得累得慌。
她不再开口,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秦桢上了车舆,神色倦怠地倚着软垫,眸光落在舆外的街景上。
那道凝着她失了魂魄的眼神,多年前年少的她也曾幻想过,若是哪天沈聿白能够如此看她一眼,这份喜欢也就无憾了。
可谁能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看到。
显得年少的那份情愈发可笑,也可悲。
回到院落,忙碌十日入眠时辰不多的秦桢正打算早早歇下,门扉就被人敲响。
寝居在外侧的闻夕开了门。
听到声响的秦桢起了身,随手取来袖着柳叶的嫩绿色外衣披上,踏出寝居。
已然是戌时,若不是来人有要紧事在身上,且又是相熟之人,闻夕定然不会开门迎客,除非来人身份贵重。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门扉合上。
入夏时节的深夜也泛着凉意,踏过主院门槛时秦桢就感受到一阵凉意,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衣,看向握着一道册子走来的闻夕,“是谁?”
“姑娘,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明若姑姑,请您明日午间前往公主府小坐片刻。”说着闻夕将手中的帖子递上去,想起女官的话语,她撇了撇嘴道:“明若姑姑说,姑娘明日直接过去即可。”
这三年秦桢甚少去公主府,可若是去,多是带着新入手的毛料过去的。
秦桢摊开帖子扫了眼。
帖子是盛筵的邀请帖,今日的盛筵,取名为笙。
“午间?”秦桢合上帖子,精致眉眼微蹙几分,“为何不明日清晨再来,而是大半夜的过来。”
这实在是不像章玥长公主的作风。
尤其是这邀请帖,分明可以明日午间再给到她,可还是在这个时候送来,就好似是着意寻找的借口。
闻夕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我去打探打探?”
“明日就知道了。”秦桢道,说着就想起另一件事,“鹤一还跟着吗?”
“没有。”闻夕瞥了眼院外的树梢,前些日子下半夜时鹤一多会守在那儿,今日确实没有见人,“世子回来后,他也就没来了。”
秦桢颔首。
鹤一是个比他的主子还要倔的人,或者说是尤为听命于沈聿白的人,没有沈聿白的命令,这些日子他就真的哪儿都没有去,而是守在这附近。
秦桢和他说过要他回府歇着,前几日都会被拒绝,久而久之也就不劝了。
沈聿白回来了,他不在也是正常的。
翌日清晨,清脆鸟啼声盈盈入耳。
秦桢又润色了下‘瑶山’,日头将将要到头顶时,才领着闻夕去公主府。
方才踏入长公主府长街,四下走动的百姓要比前些时日要多上不少,秦桢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敛下丈量街景的视线垂眸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