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外街道灯火昏暗,与悬挂高空的月色不可比拟,沈聿白一行人策马离去不久,街道两侧的烛火也随之熄灭,就好似它们不过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而亮起,又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
清晨时分,高啼鸡鸣穿破重重叠叠雾气,落入每家每户。
紧阖门扉被敲响时闻夕怔了下,扬眸和不久前起身于院中闲散清醒的秦桢对视须臾,疑惑于谁这么早前来敲门,她不解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道门缝,看清门外的身影时她松了口气,大推开了门。
璙园小厮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道:“闻夕姐姐,掌柜的让我来告诉姐姐,半个时辰后将有一批新货入园。”
慢步而来的秦桢听闻,心思微动。
她本打算今日就在院中打磨玉石,现下倒想着往璙园走一趟。
夏日时节雷雨居多,京中的天还算温和雨季端不上多少,京外的雷雨天要去岁多上不少,是以璙园也有段时间没有入新的玉石,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新货,也着实叫人想去看上几眼。
小厮离开没有多久,秦桢就带着闻夕出府了,谁知来得还不是最早的,还未踏入璙园就看见道多日未见的身影。
手中盘弄着棋子的苏霄听到声响回身望去,对上那双布满柔和之色的眼眸,清晨朝阳洋洋洒洒地斜落于来人的侧脸,白皙娇嫩的双颊泛着浅浅的一层光晕,尤似划破昼夜的那缕光影,夺目而稀有。
他怔怔地看了须臾,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走入后院中。
那场闹剧后,秦桢就没有再见过苏霄,闹剧就像是突如其来横插在他们眼前的柱子,不管他人如何言语,那根柱子始终就静静地待在那儿,偶尔听闻他的事情时也只是听听而已。
苏霄心中门清,也没有主动前去寻她。
可若是再有一次那样的机会,他还是会那般去行事。
那日的事情虽被沈聿白着意压下,京中知晓此事的人大部分都是在场的几人,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见秦桢要离去,苏霄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睨见她眼眸中骤然升起的警惕性时停下脚步,道:“听李掌柜说,是你建议将海东青送去给江怀澈的。”
秦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碰巧遇见而已。”
苏霄笑,“你可知江怀澈的老师是谁。”
望着他眸中颇盛的笑,秦桢不语。
心中知道,能够让他如此高兴,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物。
“是李太傅。”苏霄道。
闻言,秦桢眼眸中划过诧异,也就愈发地明白了他为何如此喜悦。
十多年前始李太傅就是当今天子的老师,按礼法而言是不能够再教导臣子之子,不过江怀澈年岁要比天子长上些许,想来也是先当的江怀澈的老师,如此说来,江怀澈和当今天子也算得上是师出同门。
“你虽是无心之举,对我而言却是件值得铭记于心之事。”
男子神色间的笑是秦桢不曾见过的欣喜,转念一想两人也就见过几面,不曾见过也是应该的,她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隐世高僧,心中也有期冀着作品被人看到之心,是以很能明白苏霄现如今的心态。
就如同三年前的她那般,忽而被高捧上了云端。
更别提苏霄自认被祁洲打压了近三载,如今有起势超过祁洲的劲头,心情也要比前些时日舒畅不少,他定定地看了秦桢好一会儿,这才想到她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来璙园,思忖须臾,道:“我前些日子在长公主府遇见了你。”
秦桢眸光凝了一瞬。
苏霄神思清敏,没有错过她的变化,问:“你去长公主府是……?”
“看玉石。”秦桢敛下漾起的神思,不疾不徐地说着,这个答复在她心中已经装了多时,还是第一次真正地有人问起过,“个把月后就是盛筵举办的时日,已经有不少工匠送来了玉雕,他出了事后,我替他前去把关。”
这个‘他’是谁秦桢没有言明,苏霄也听懂了,他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叶煦一事,如今在京中都是不能言的事情,就没在纠结于这件事上,“那你到时也会去现场?”
秦桢‘嗯’了声。
苏霄闻言,微拧的眉宇笑开,“那我就先不和你说,到时再给你个惊喜。”
惊喜?
秦桢微微疑惑地看向他,全然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惊喜可言。
苏霄笑而不语。
她如此喜欢玉石之人,若是看到他新刻送入公主府中的玉雕是以她落下的画卷为灵感,想来也能够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第60章
男子眸中洋溢着神秘莫测的笑。
秦桢端看了须臾,见他没有要言明的意思,寻了个理由入了雅苑。
清晨朝阳还未布满天际,朝露之息徐徐荡于清风中,清透爽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朝阳余晖划破翠绿枝叶斜斜坠于院中玉石上,玉石折射映出的光影掠过眼眸。
“这块先送入兰芳阁中给秦姑娘备着。”指挥卸货的李掌柜身影微转,看到立于雅苑长廊中央的女子,她眸光潋滟,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院中的玉石,不曾察觉过他看去的视线。
李掌柜招手唤来小厮,耳语几句后朝着秦桢走去,道:“姑娘怎么来得这么早。”
蓦然响起的声音飘入神思专注的秦桢耳中,她垂下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下,道:“哪儿等都是等,早些时候来看看说不定还能寻些可以用来做玉饰的料子。”
珑吟问世后,她就甚少再制玉饰。
是以李掌柜也很少再给她送来大小合适的玉石,再遇沈聿白送来的玉佩时,忽而生起了兴致。
李掌柜听她这话,瞳孔倏地亮起。
他心情愉悦得忍不住笑出了声,“姑娘此话可当真?”
秦桢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