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这个问题似乎很是多余,但季玄婴只是微微一笑,清凉的目光从师映川的面庞上流过,那种眼神似乎突然间就灼痛了师映川的眼,道:“……是,他叫季平琰。”说着,对男孩道:“这是你爹爹。”季平琰睁大了漂亮的眼睛,他生得很聪明,现在已经能辨别一些事情了,此时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地看着师映川,犹豫了一下,忽然就小声道:“爹爹……”
师映川的心重重跳了几下,他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他能够感觉到季玄婴怀里这个孩子在冥冥之中与自己有一种奇妙的联系,难道这就是血缘么?他来不及多想,双手已经伸了出去,想要去抱季平琰,季平琰一向都不喜欢陌生人抱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并不排斥师映川的接触,而季玄婴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容地将男孩送进了师映川的怀里,让这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的两个人之间再无任何阻隔。
……这是我的儿子!一瞬间这个念头就好似春苗破土而出,眨眼就长成了参天大树,师映川把那小小软软的身体抱个满怀,他贪婪地汲取着孩子身上那奶香似的气息,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借此压住从心底深处滚滚而起的巨浪,等到再次睁开双目之际,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这是我的儿子,是我和他的骨肉啊!
季玄婴的神情倒是出奇地平静恬淡,但若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黑白分明之中正有什么东西在一丝一丝地渐渐扩散开来,两年后的今天,他身姿笔挺,风华如昔,眉目间的清绝之意却越发明显,此刻他看着师映川抱着季平琰,嘴角便几不可觉地微微牵起,那脸上神情虽仍是淡淡的,但眼中的慈爱却是不能完全掩饰住,他伸手轻抚着男孩的头发,对师映川道:“他长得不像我,倒很像你。”青年的言语神情似乎比较轻松随意,但师映川却能听出其中那久别重逢的喜悦,这令师映川心中忽地微微一动,仿佛就像是在心湖中投下一颗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感觉十分异样,他抱着季平琰,暂且稳下了与儿子见面所带来的激动之情,缓缓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季玄婴素白修长的手掌。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便抱着孩子回到了不远处的小楼,季平琰此时已经睡着了,季玄婴将他交给了侍女,引师映川来到了一间静室中,此时已过了正午时分,午后的阳光透过浅色纱窗把地面染出大片大片的光斑,房间里垂着青色竹帘,床榻桌椅一应俱全,墙上挂着山水图,一炉檀香放在窗台上,烟雾淡淡缭绕在室中,透出几分静谧出尘之意,桌上则搁着一瓶新摘的鲜花,娇艳欲滴,这时季玄婴已在软榻上斜斜坐了下来,倚靠着几只塞满了干燥花瓣和香草的软垫,软榻上还放着一卷摊开未看完的书,目光平和如镜,投向不远处的师映川,对方的样子与记忆中的相比已经大为不同,几乎已经看不到从前的痕迹,丰茂柔顺的长发扎在身后,白衣如雪,那眉眼唇鼻像是丹青国手精心描画出来的一样,说不出地动人。
师映川被青年这样看着,就有些莫名地心中微波,他走了过去,却并没有马上坐下来的意思,两人的目光互相对上,彼此都是生出了一股极陌生也极亲切的感觉,就好象是时光倒溯回去,眼前这番情形,与从前何其相似,一时心神恍惚间,双方都是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师映川迎着季玄婴略带恍惚的目光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抱歉,这么晚才来看你。”季玄婴看了他一眼,相比之下,青年依然还是当年那等凝静平淡的气度,从容不迫,作为万剑山最出色的年轻一辈才俊,季玄婴自有一份独到的气质,此时即便面对着久别重逢的情人,也依旧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平静的表情维持得无懈可击,说道:“……既然你终究会来,那么是早还是晚,都无关紧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表明了某种态度,而师映川也敏锐地把握住了这种态度,于是他的心便缓缓松懈下来,开始有点分不清此时自己的心情到底是轻松还是别的什么,这时季玄婴却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师映川的右腕。
师映川倏地蜷起手指,紧接着又舒展开来,不过就在这一转眼之间,他心中已稳定了下来,用另一只手覆上了季玄婴伸过来的这只手,季玄婴见状,目光在师映川脸上一扫,末了,却开口道:“映川……”
话音未落,手上忽然一使力,便将师映川扯了过来,其实以师映川的本事,怎会如此不济,但他此刻却任凭自己被拽了过去,跌在季玄婴身上,顿时就闻到了一股香气,那是与室中点的檀香完全不同的味道,幽远清淡,若有若无,季玄婴顺势环住师映川的身躯,一时间这个从容恬淡的年轻男子竟有些恍惚,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见师映川完全没有抗拒,只是安然待在自己怀里,目光莫测,便微笑了一下,他也不管师映川这样的灼灼目光,只轻声道:“……映川这两年独自在外历练,可还安好么?”
一言一语出口,都是冰珠相击也似,清明冷澈,师映川深深嗅了一口青年身上的香气,略消减了几分先前的复杂心情,道:“不算好,也不算太坏,这两年我走过了很多地方,也有几次差点就要丧命,不过好歹我现在还能完整无缺地站在这里,而且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师映川说着,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又睁开眼睛,眸光闪烁如星,神情却渐渐柔软了:“琰儿降生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他的声音之间似乎略有叹息,也能依稀品出几分渺渺的怅然,偏在此时,季玄婴却是微笑了起来,他抚摩着师映川的头发,道:“没有,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这话完全不是刻意,只是将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来罢了,师映川听了,稍怔之后,脸上忽然就绽开了一朵笑靥,他从季玄婴的身上起来,凝视着青年白皙的容颜,说道:“这两年也不知你过得怎样,我看你住的这个地方还好,只是……嗯,到底还是我的错,没有在你和琰儿的身边。”这有点类似自言自语的一番话在旁人听来只是寻常的感慨,不过季玄婴却听得出其中的歉意,他对此只是笑了笑,敛下眼睑,平淡地说着:“这些都无关紧要,我能感觉到你的变化很大,你的修为上涨了很多,看来在这两年里,你的收获很大。”
正说着,小楼外忽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那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季公子可在么?”
☆、一百一十四、倾慕
楼外那声音朗正清明,令人一听之下便容易生出好感,师映川回头向窗外看去,心中有些奇怪,他知道这里是季玄婴的清修之地,几乎没有人会踏足这里,既然如此,这来者又是何人?而更令师映川觉得疑惑的是,这声音他似乎是听过的,有点耳熟。
不过季玄婴的表情却显然说明他是知道来者身份的,他白皙晶莹的面容仍然是一片平静,玉石般的双手很是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冠,淡淡道:“……我在,向公子请进罢。”
此时只见小楼外,一个年轻男子身姿修长,服色素淡,白底金领的对襟衣裳,青白大外袍,搭配得并不亮眼,然而男子气度从容,容色淡雅清秀,自有一股出众之感,这个年轻人有一头漂亮的黑发,衣袍虽然宽大了些,但衣衫下却包裹着一具充满爆发力的身躯,而那张颇为清秀干净的脸庞上,也不失一个男子应有的坚韧线条,却是武帝城的向游宫。
此时向游宫手里拿着一本古香古色的书卷,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笑意,季玄婴乃是万剑山年轻一辈当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兼且生性有些冷漠,自从两年前回到万剑山之后,就一直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清修生活,除了修行之外,闲暇时大多便是调弄乐器来打发时间,而向游宫亦是极精通音律之人,因此两人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倒是陆续又有几次接触,不过吸引向游宫的,却也不仅仅是音律一道……思及至此,一时间向游宫心中念头百转千回,他听到楼内季玄婴发了话,这才一直走到了楼下,推门而入,进入了小楼。
里面有一名素衣侍女上前相迎,小楼内的陈设很是简单雅致,颇有韵味,几盆珍稀罕见的花草摆在角落里,使得周围弥漫着一缕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这并不是向游宫第一次进来,不过每次来到这里,他都觉得心中舒适清幽了许多,一片澄净。
“季玄婴……”青年将这三个字在心中默默品嚼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往常更多了些蓬勃的活力,想到这里,向游宫轻吸一口气,不再多想,顺势将目光移到周围的摆设上,这时侍女奉上香茶,向游宫接过,轻啜了一口便放在旁边的桌上,静静等候季玄婴下来。
不多一会儿,楼梯那里忽然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窸窣声,向游宫抬起头来,凝目望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正拾阶而下,一身素青底子折枝暗寒梅刺绣的长袍,青色交领中衣,腰束玄色绣滚边腰带,玉冠下青丝垂流,以往白皙的肌肤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竟罕见地带了一抹淡淡的晕色,却是平添了几许清丽,在微微光线的映照下,整个人好似美玉雕成一般,然而那晶莹如玉的面庞上却并无半点生动的表情,略薄的唇微微抿起,整个人有一种冷澈沁骨的清傲之气,除此之外,周身上下再没有什么明显的气息,但即便如此,即便青年神情如斯淡漠冷清,却依旧连铁石人也要忍不住动心,当真算得上‘任是无情也动人’的最佳诠释了。
这一抹青影映入眼帘,向游宫虽然有所准备,但在看到对方的瞬间,他还是禁不住心脏微微一跳,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几乎拔不下来,刹那间青年眩目却又恬淡的姿容就像是破云而出的第一道阳光一样,直接投射到了向游宫的心底,向游宫仿佛被这耀眼的容光刺痛,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玩味。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向游宫一时间却生出些许淡淡的感悟来,这时青衣人也已经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触之际,青衣人的眼波似疏似聚,其中流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色,煞是牵人心魂,向游宫不动声色地定下心来,起身温言道:“公子今日倒是气色甚好。”这一刻,一直以来在心底朦朦胧胧的那个念头破土而出,与眼前的青年结合在一处,再也分拆不开。
“……向公子既是来此,可是有事?”季玄婴平平淡淡地说着话,言谈之间自有一番从容气度,便在此时,他目光一扫,波光敛藏的星眸淡淡地瞥过来,落在了桌上的一卷书上,向游宫见状,灿然一笑,眉目间清逸之态宛如风过秀林,引人注目,那是极淡极淡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某种心思,却隐藏得很好,向游宫随手拿起自己刚才放在桌上的那本泛黄的书,笑道:“这本琴谱上面记载着几首古曲,是我此次带在路上消遣之物,公子精通音律,想必会有些兴趣。”说着,很自然地走上前去,将手上的琴谱递给了季玄婴。
季玄婴接过泛黄的书卷,翻开略略看了一下,他性情最是直接不过,从无忸怩虚托之举,于是便很干脆地点头道:“……如此,多谢了。”向游宫淡淡一笑:“合公子的意就好。”话音未落,楼上却又有人走了下来,披散的青丝系在身后,光洁无瑕的脸蛋上带着一丝微笑之意,说道:“……向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这人自然是师映川,向游宫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会出现在这里,他全身的肌肉以肉眼不可见的幅度猛然绷紧了一瞬,但转眼间就又恢复了正常,此时此刻,他心中不可自控地泛起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滋味--这个稚嫩少年,是季平琰的亲生父亲、季玄婴的情人啊!
这个念头闪瞬逝去,向游宫唇边露出一缕微笑,道:“……剑子何时来的?如今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些日子了。”师映川下了楼梯,双目之中波光潋滟,道:“今天刚到万剑山,方才与玄婴说话,不曾想却在这里遇见向公子。”顿一顿,笑道:“白兄想必也在?”
向游宫这时终于彻底屏弃了杂念,心神稳定起来,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深处仍与平日里有异,向游宫淡然微笑道:“此次我与师弟来万剑山办事,他现在自然也在。”师映川扫了一眼旁边季玄婴手中的琴谱,方才这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在楼上已经听见了,便点头道:“我对音律不甚精通,你们先聊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自然,是以此间主人的口吻说的,他与季玄婴关系非同一般,若细论起来,也的确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向游宫还来不及说什么,季玄婴却已道:“……不必了,我很久不曾见你,有话与你说。”他心里怎样想的,嘴里便直接说出来,毫不掩饰其中的亲昵厚密之意,与此同时,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睛望向师映川,面上就带出了笑意,师映川听了还不觉得怎样,但向游宫看到这一幕,却是嘴角微微一僵,有说不出的滋味爬上心头,这段时间他与季玄婴已经渐渐相熟,但季玄婴性情一直都只是淡淡的,几乎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不苟言笑,可此时看过去,只见季玄婴面色明显柔和了许多,这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清冷如水,一个秀色出尘,真真一对璧人也似。
向游宫眼见这一幕,不觉心下微微揪紧,他初时只是对季玄婴的音律造诣很感兴趣,有知音之意,但见面之后,又随着两人之间交往,心中已是不知不觉间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生出了情意,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与师映川是一对情人,甚至还有一个儿子,但师映川当初一走就是两年,杳无音信,前时更是悍然在桃花谷方家做出那等抢亲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加在一起,难免令向游宫生出季玄婴与师映川之间已经走到了尽头的这种想法,自然就有了追求季玄婴之意,但如今看起来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季玄婴分明对师映川旧情不改,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
想到这里,向游宫一颗心难以控制地阴沉下去,清逸的眉目间闪现出一丝丝的惆怅之态,他乃是武帝城城主爱徒,无论是天资悟性还是身份修为,又或是品貌气度,都是上上之选,这世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他配不上的女子,纵然他如今对季玄婴这样一个优秀男子产生了爱慕之心,对方性情又颇为冷漠,但只要加以时日,想要抱得美人归也未必没有可能,即使季玄婴的旧情人师映川乃是断法宗剑子,身份尊贵,天资非凡,向游宫也并没有什么退却的念头,甚至不惜与其极力竞争,但偏偏现在看起来,季玄婴与师映川两人很明显有两情相悦之态,季玄婴完全没有冷淡责怪师映川的意思,如此一来,自己如果想要介入,后来居上,只怕是十分困难,多半是难以成功令季玄婴移情别恋的……想到这里,向游宫心中百转千回,其实之前他一直都隐隐希望这两人之间彻底断了旧情,自己就可以从容展开对季玄婴的追求,可如今却亲眼见到心上人与其旧日情人在一起,当真是心情紊乱复杂得无法形容。
一时间向游宫心中轻叹一声,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心乱如麻之余,却还要云淡风轻地道:“季公子与师剑子久别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如此,向某便不打扰两位叙旧了。”他借着说话之际,心中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语气也从容明朗,不露半点端倪,但也正因为这样,在流利地说出这番话之后,向游宫也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好象都随着一字一句而流失出去了,这时师映川笑了笑,浑然不知向游宫此刻心中的挣扎,只道:“那么,我也不留向公子了。”向游宫淡淡而笑:“剑子客气了。”说着,神情自若地向季玄婴点了点头,目光几不可察地在青年手上那本琴谱上轻轻一扫:“……季公子,告辞了。”
一时师映川亲自送了向游宫离开,等他再回到小楼时,季玄婴已经不在原处,早已回到了楼上,师映川走上二楼,来到刚才的那间房外,他掀帘进入里间,正想说话,映入眼帘的情景却让他稍微呆了一呆,只见室内被午后暖洋洋的光线充斥,带出一股子慵懒随意的感觉,季玄婴倚坐在一张软榻上,单手支颐,另一只手则拿着那本琴谱在看,眼帘微垂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真正映入师映川眼底深处的,却是青年此刻随意自然的状态,季玄婴那双青色的丝履被放在地上,袜子也没穿,露出一双雪白光致的裸足,他神情是罕见的懒散,外面的长袍已经脱了,只穿着贴身的青色交领中衣和一条同色的薄裤,如此一来,上好的料子把优美收束的曲线勾勒得纤毫毕现,其实除了双脚之外,其他的部位完全没有露出,可就是这样遮掩之中仅露一点雪白赤足的样子,才更加让人呼吸急促。
此时季玄婴这种打扮状态是非常私人性的,唯有在至亲眼前才可以如此,若是在外人面前的话就显得十分失礼,他头上的玉冠已经取了下来,黑瀑般的长发披散下来,衬着青色的中衣,又露出修长雪白的颈子,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清冷,但偏偏又有着令人心脏几乎停跳的魔力,以师映川的眼力甚至可以看到青年微露的锁骨,那种优雅的弧度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任他如何自持,向来不是那等好色之人,但一时间也不禁心中微荡,就这样止步在门口,目光怔忡,看着软榻上正捧着琴谱的青年,不发一言,不过下一刻师映川就眉头一跳,眼神立刻就恢复成了之前的清明状态,他很快调整了心情,目光一片犀利,这时季玄婴见师映川进到房中,便抬起了头,顺手放下琴谱,身子却不动,移过去看向少年的眼神也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说道:“……过来坐。”说着,两条伸展开来的修直长腿便稍微移了移,为师映川腾出了一块地方,其实这张软榻不小,足够上去三四个人,季玄婴这么做,显然并非榻上地方太小,而只是因为他要师映川坐在靠近自己的位置而已。
这话听得师映川眼中波光微动,这种颇具亲昵味道的言语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不过既然见季玄婴这么说,师映川也不矫情,便直接走了过去,在青年为他腾出来的地方坐了下来,脱鞋盘膝坐好,如此一来,彼此之间这样的距离就是过于亲近微妙了,不过以两人的关系,连孩子都有了,再如何亲近也似乎都是理所当然,这时师映川与季玄婴两人的呼吸声都是轻微得若有若无,师映川忽然间就因为刚才自己的呆模样而哑然失笑,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美人,怎的却这般不济?一时正要对季玄婴说点什么,却忽然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莹润如白玉一般,这只手很自然地伸到师映川面前,然后覆在了师映川正放在膝间的右掌上,同时就见季玄婴唇齿微启,平平淡淡地说道:“……这两年你在外面的时候,我很是挂念你。”
说到此处,季玄婴一对灿若晨星的明眸已经盯住了师映川的面孔,那眼内灼然如火,其中所包含着的东西当真是纷繁难以辨明,但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师映川心中一动,垂眸看了一眼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掌,只觉得对方的体温透过肌肤传递到了自己身上,彼此交融在了一起,他心中若有所感,虽然季玄婴这个人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颇为淡漠的,就连刚刚对自己这个情人说‘挂念’时的语气也平淡得好似白开水一般,毫无激情可言,但是师映川却能够感觉到对方所传递出来的情意,这个人,是当真在挂念着自己……心中这样想着,手上便下意识地反掌抓住了青年的如雪手腕,如此一来,季玄婴眼皮一抬,黑眸中光芒微闪,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笑意,与此同时,师映川收紧了五指,攥住青年的腕子,他微垂眼睑,好象是在组织着语言,半晌之后,才轻声道:“……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软了一软,旋即就在此刻这平和的氛围中融化下去,季玄婴一双眸子越发显得黝黑深邃,他微勾唇角,却是将身体微微倾向了师映川那边,师映川甚至都可以感觉到青年的呼吸轻软地扑在自己的脸上,这时季玄婴双唇抿出一个细微的弧度,伸手抚上了师映川的脸,紧接着又向少年的方向更靠近了一些,他发现对方此刻的呼吸出奇地轻柔,就像是连波纹也荡不起的弱风,季玄婴这时凝神审视着这个虽然还太过年轻,却已经是自己儿子的父亲的人,他看着师映川的脸,心中便是微微一动,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发觉到这个曾经其貌不扬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蜕变成一个丰姿卓越的人物,那明艳的容色,眼中流动着的清波,都是那样的动人,季玄婴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而这时师映川也很敏感地发觉到自己眼前的青年似是有些失神,不过这种状况只是一闪而逝,很快的,季玄婴便收回心神,他脸上的淡漠表情不由自主地减去了许多,相对地却多了几分恣意,很认真地赞叹道:“你很美,映川……”师映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庞,无所谓地笑道:“不过是--唔!……”
话刚说了半截,嘴唇就已经被一个温软的物事堵住,季玄婴整个人已经欺上前来,牢牢吻住了师映川的唇,师映川一怔之下,只是稍稍迟疑了片刻,然后就同样前倾了身子,搂住了季玄婴,那种清凉光洁的感觉令他重重心跳了一下,两人彼此互拥,嘴唇缓缓厮磨不休,季玄婴的吻谈不上什么技巧性,彼此接吻之际,却听青年唇齿间溢出一丝声音:“……川儿,我喜欢你!”
这是一声模糊的低语,然而师映川的反应却很明显,他身体微微一震,五指顿时用力抓紧了季玄婴的腰身,此时师映川只觉心中动荡不休,他想到在过去的两年中,季玄婴究竟是怎样独自抚养着他们的儿子,而自己却不在他们父子二人身边,思及至此,不知不觉中师映川再也克制不住从心底涌出的复杂情感,有些不能自已,他拥紧了季玄婴,一面承受着对方的亲吻,一面轻叹道:“真的很抱歉……”事已至此,已不需过多的言语,互相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两颗年轻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过,是前所未有的契合。
良久唇分,季玄婴白皙的脸上多了几许红晕,他端详着师映川被唾液沾湿的唇,忽然脸上就渐渐露出笑色来,然后再一次在少年的唇上吻了一下,这才语气肯定地说道:“……看来你也在想着我,可对?”师映川微微一笑,即使方才与季玄婴亲昵了一番,但他现在却似乎是恢复了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道:“我想着你,也想我们的儿子。”季玄婴闻言,难得展颜笑了起来,他再度将师映川拥入怀中吻了吻,半晌,才松开了师映川,道:“你我之间在一起是为了彼此感到愉快,而不是互相束缚,所以我不会和你一起住在断法宗,而你想必也不可能留在万剑山,既然如此,你可以在离开的时候把平琰带走,等过一段时间再送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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