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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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玄婴听到推门声,双眼便睁了开来,如今的季玄婴与两年前相比又有不同,两年前的他还是一个颇为青涩的年轻男子,虽有情人,但各方面却终究没有多少变化,而如今再看季玄婴,无论是神情气度还是举手投足之间,都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在生育了儿子季平琰之后,他在许多不引人注意的细节方面都会流露出只有真正的成熟男性才会有的魅力,不过这种改变虽然师映川也隐隐感觉到了,但他却还不懂得如何去品尝这种滋味。

师映川来到床前,问了一句:“琰儿睡了?”季玄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师映川伸手在季玄婴的鬓角上摸了摸,笑道:“原来我师父也来了万剑山,我先前看见他的时候,还吃了一惊呢。”季玄婴闻言,微微一抬好看的眉:“……叔父也在?”师映川坐在他身旁,身子顺势歪在季玄婴的怀里,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是啊,估计是有什么事情……玄婴,你身上真香啊,熏的什么香?很好闻。”

季玄婴低头看着少年,白皙的手指在对方光滑的面庞上缓缓移动,却没有回答什么,明亮的灯光中,美丽的少年躺在清俊青年的怀中,这是一幅极美的画面,也是极暧昧的,不过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两人也没有做出什么更狎昵的举动,一来他们两个都不是天生喜欢男子的人,二来师映川年纪不大,对**之事还不渴望,在神智清醒的状况下也没有过床笫间的体会,并不食髓知味,而季玄婴更是生性淡漠,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冲动,因此这两人凑在一起,哪怕是连孩子都有了,又是许久不见,但却竟然还是互相之间规规矩矩的,除了一些表面上的亲密举动之外,谁也没有想过更深入地做点什么。

季玄婴的手放在师映川额上,他似乎比较喜欢这样安静的相处,脸上的表情十分放松,这时师映川却好象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把手掌搭在了青年的手背上,道:“对了,大伯难道现在还被留在蓬莱,没有回万剑山么?”季玄婴垂目,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端倪:“……我去过蓬莱,但父亲被宝相脱不花软禁,真气无法运转,我虽然可以见他一面,但没有办法帮到他。”师映川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微愠之色:“大伯在那里应该没有受什么苦处罢,若是那位阎罗狱主待他不好,大伯毕竟是万剑山之人,宗门也不会坐视不理,给何况以我师父的性情,又怎能任凭自己兄长在山海大狱受苦。”

“……不错,父亲他倒是不曾受过什么逼迫,宝相脱不花虽然将他强行留在山海大狱,但除了限制他的行动之外,其他方面都并不干涉,也并不曾逼迫他做不甘愿之事。”季玄婴的指尖轻轻滑过师映川的额头,他语气平静地道:“映川,你想见宝相龙树么?”

师映川的眼睫微微一颤,既而就有些感慨的样子:“是啊,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宝相了。”季玄婴道:“想来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了。”青年说着,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师映川的胸口处,道:“这里分成了三份,我,宝相,方梳碧……映川你记住,我季玄婴要最大的那一份。”师映川闻言,有些莫名的感觉,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抓住了季玄婴的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玄婴,你知道吗,对于你和宝相来说,我和梳碧是在你们之前的事情,你们早就知道,而对于梳碧来说,我接受了你和宝相,就是背叛。”

他叹息着,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我对她是亏欠的,只是,她还是选择原谅了我。”

“她没有原谅你,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季玄婴忽然开口说道,师映川蓦地一滞,他睁眼看着季玄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季玄婴却只是自上而下地迎住他的目光,面色淡然地继续道:“映川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我只是知道有时候如果我愿意原谅一个人的话,那其实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心甘情愿地想要原谅他,而是因为我不想失去对方,既然不希望失去,那么,就只能原谅,或者说,是假装原谅。”

师映川沉默下去,季玄婴的话太符合他的性格特点了,完全没有隐藏或者稍稍婉转,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也似,直接破开所有遮蔽,赤`裸裸地将里面的软肉,或者说真相暴露出来,师映川嘴角带了些苦笑,道:“玄婴,你总是这么不留余地……”季玄婴低头在师映川额上轻轻一吻:“……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莫非不知道么。”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日一早,师映川梳洗既罢,与季玄婴并季平琰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师映川眼见情人和儿子都在面前,一家三口团聚,心满意足之余,想起季平琰这孩子自幼长在万剑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心中就起了个念头,便对季玄婴道:“琰儿还没下过山罢,没见过这花花世界,不如今日我们就带他出去走走,散一散心。”季玄婴听了,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一家三口便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万剑山所在的这处地域不但风景名胜不少,使得无数文人墨客流连忘返,而且颇为繁华,如今既是初秋时分,天气便极好,温度再适宜不过,正是出游的好时候,师映川一家三口走在醉人的秋光中,沿路看看风景,买些小玩意儿,倒也快活,尤其季平琰是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得很,在师映川怀里东张西望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未几,三人路过一处摊子,这是一个字画摊,不算很大,不过东西倒不少,琳琅满目的样子,除了字画之外,还有一些上面或是提诗或是绘着山水人物的纸扇,制作得还算精美雅致,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之物,却也可以闲暇之余把玩一二,一时季玄婴停下脚步,在十数把扇子里面翻了翻,挑出了一把,上面绘着寥寥几支翠竹,倒也有几分意境,季玄婴看了看,似乎比较满意,便开口问道:“……这把扇子要多少钱?”

摊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先前他生意不错,便坐在摊子后面眯着眼睛认真数着挣来的银钱,并没有注意到师映川一家三口,直到听见季玄婴清冷平平的声音时,这才一个激灵,忙扬起笑脸就准备招揽生意。

这中年人循声看去,就发现问价之人正站在摊子前,手里是一把从摊子上取来的纸扇,扇子上画着几笔青青修竹,这顾客二十来岁年纪,身披织绵长袍,束一条银丝宽腰带,既淡雅又显得颇为雍容,身姿气度十分犀利神秀,眸光闪动之间,有淡光流转,仿佛能将所有的一切统统看透,额间靠近双眉的位置缚着一条两指宽的抹额,整个人一尘不染,望之恍若神仙中人,青年身边却是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美丽少女,通身不见半点首饰,素装淡袍,扎着简单的马尾辫,头发油黑顺滑得令人惊叹,容貌极美,若是再年长个几岁,只怕便是祸国殃民那个级数的了,与这青年当真是一对璧人。

这三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子,虽然这少女的打扮完全不似已婚妇人,年纪也小,但怀里那个玉娃娃一样可爱的孩子却生得与少女极像,况且世间也不是没有十三四岁就早早成亲的人,因此人人都道这是一对小夫妇带着儿子出来游玩,这中年摊主一向人来送往地见多了,眼睛毒得很,一看就知道这三口之家身上的穿戴虽然不很抢眼,却绝对是上等货,多半是哪个大家子里的贵公子带妻儿出游,自然是出手豪阔的,应该可以多赚些银钱,想到这里,中年人连忙满脸堆笑,殷勤道:“这位爷的眼力可是真真好的,我这摊子上的扇子里面就数这一把最好,我报个实在价,只要一两二钱银子,这扇子就归您了。”

其实这扇子原本只卖八钱银子,但中年人觉得眼前这位贵公子应该是那种出手豪阔的主儿,因此便干脆提高了价格,果然,季玄婴也不还价,把玩了几下竹扇之后就取银子给了中年人,中年人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连忙接了银子,心中却在暗笑这种公子哥儿果真是送上门让人宰的冤大头。

买了扇子之后,三人就离开了书画摊子,师映川一手抱着儿子,一手从季玄婴手里拿过纸扇看了看,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道:“这扇子最多只值八`九钱银子,你却花了一两二钱,被人家当冤大头宰了。”季玄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又不差这点银子,何必与他多费口舌。”说着,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师映川的头顶,师映川顿时一翻白眼,无奈道:“我说玄婴啊,我已经十四了,不是孩子了,你能不能别再摸我脑袋了?在儿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一百二十五、平凡的幸福

师映川被季玄婴这么习惯性地摸着头顶,看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就是丈夫在宠溺地抚摩着小妻子的脑袋,虽然好象有点奇怪,却也显得这对小夫妻感情很好,而且季玄婴戴着抹额,挡住了那枚侍人印,更何况就算不挡,也没有几个人会想到那究竟是什么,因此看到这一幕的行人便都只当作是做丈夫的在向美丽的小妻子表示亲昵,就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师映川顿时一翻白眼,有点无奈道:“我说玄婴啊,我已经十四了,不是孩子了,你能不能别再摸我脑袋了?在儿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师映川说着,故意装作气恼的样子拍打了一下季玄婴的手,季玄婴吃他这不轻不重的一打,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自他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不知为何,他心中就生出一股很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目光在师映川的脸庞上转了一转,眼中就有了温柔之色,好似秋水流波,神采湛然,师映川无意间触及到他的目光,不觉一怔,笑道:“喂,怎么忽然这样看着我?”

季玄婴却伸手一捏少年的脸蛋,这个举动让他少了几分疏离冷漠,多了几分亲切温和,青年捏着那光滑的脸蛋,理所当然地对情人说道:“……我喜欢摸你的脑袋,也喜欢这样捏你的脸,你既然是我的,我当然可以这样做,莫非你不喜欢么。”师映川听着这番话,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感动,遂笑着叹息道:“好罢,你想怎样都行,我哪敢不喜欢啊。”

这种看似十分乖巧的反应显然让季玄婴很满意,他浑然不在意自己与师映川身外的一切,神色淡漠,眉宇间看不出心情好坏,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只有当目光从身边的师映川和季平琰身上掠过的时候,眼中才会流露出一抹温和之意,当下微微一笑,道:“在宝相面前,你是不是也会这样说话?”师映川明眸流转,似笑非笑的样子,揶揄道:“玄婴,你这是吃醋了么?好酸的味儿!”

季玄婴的眼神虽然平日里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似的,所过之处,什么都要给割开,但现在这眼神在看向师映川的时候却柔软了许多,不再那么犀利,他似乎笑了笑,对师映川的话不置可否:“……你当然也可以这么想。”这时季平琰在师映川怀里忽然嚷道:爹爹,我饿。”师映川恍然一拍脑门,失笑道:“光顾着玩了,忘了这都快晌午了。”说着,轻拍季平琰的后背,柔声道:“琰儿饿了?爹爹带你去吃好东西。”

他对这片地域并不熟悉,不过季玄婴却可以说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对这里即使不是了如指掌,起码也知道个大概,当下便带着情人与儿子转过一条街,向东边方向走去,他身修腿长,步子迈的自然大,因为怕季平琰饿着,所以走得不慢,而师映川身量还未长成,比他矮了一些,在不施展步法的情况下可是没法慢悠悠地跟上他,因此便一手抱着儿子,三步并成两步地小跑着追上,一手扯住青年的衣袖,道:“慢点,你走得这么快干什么?”季玄婴看到师映川清丽的脸上带着点嗔意的表情,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仿佛只要看到师映川,他也就能感到莫名地开心。

一时季玄婴带着师映川父子走过两条繁华的街道,来到一条河边,这是城内河,穿纵交错,乘着船可以到达城内的大多数地方,这时三人面前的河就是其中的一处分流,这里有一个很小的码头,以青石为筑,不时地有船只往来,其中大部分是专门载客的船只,季玄婴唤下一条正经过面前的载客小船,那船缓缓停靠,三人就登了上去,那船夫见客人站稳了,便问要去哪里,季玄婴说了一个地方,船夫点点头,轻快地一划木桨,小船便无声地驶入了河道。

小船走得颇快,不多时便进入了一条更加宽敞的河道,这时水上的船只往来如梭,就不仅仅是轻便的载客船了,或是精巧的画舫,或是运货的商船等等,只看这情形,就能对此处的繁华略窥一二了,两岸可以不但看到酒楼商铺这些地方,还可以看见临河而建的富贵人家,红瓦粉墙,老树红花,都是盛世太平世道才会有的惬意,这时小船经过一排造型各异的建筑,或是雅致精巧,或是富丽堂皇,但统统都不太像是酒楼之类的地方,而且这都是建筑的背面,看不见招牌之类的东西,自然不知道是些什么所在,师映川见了,当然就不免有点奇怪,便用手示意,向季玄婴问道:“这些地方都是做什么的?”

季玄婴顺着师映川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原来是那里,便蹙一蹙眉,很随意地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前时船夫从师映川的声音里就听出这原来是个漂亮公子,不是什么姑娘,心中虽然疑惑这三人的奇怪组合,不过这些也不关他的事,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但现在听了师映川的发问,一来谁都愿意与这么漂亮的人交谈,二来这又是自己船上的客人,于是就笑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些都是男人去风流的地方,只不过这一片地方却是清高些,大多搞的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那一套。”

师映川听了,便笑道:“想来这卖艺不卖身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过是对于普通客人而言,若遇到合心意的,或者惹不起的大主顾,那这规矩自然就破了。”那船夫笑道:“公子说得是,可不正是这个道理么!这些娇滴滴的姐儿平日里要多少人陪着小心,一掷千金才能有个笑脸,简直比那些有家世的小姐们还难伺候,像我们这些小民,这辈子也走不近跟前哩。”

这时季玄婴却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师映川的肩上,道:“……你有兴趣?”师映川有心逗他,便笑吟吟地道:“是啊,不如我们去逛一逛?”季玄婴点点头:“也好,那我便陪你去。”说着,就要叫船夫将船靠过去,师映川见状,没想到季玄婴心思竟然纯净通直到了这个地步,连忙将人扯住,哭笑不得地道:“我只是逗你玩的而已,你就这么当真了?”季玄婴生性淡漠,此时表面上总没有什么变化,唯有眼神当中已经有了些许笑意,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想法,却淡淡道:“玩笑不是随便开的,你要做什么,我当然会答应你。”师映川一脸挫败,只觉得心中好笑,那份逗弄的心思早已经消散无踪,这时季玄婴却道:“其实这里也有阴阳宗的人。”

“……阴阳宗?”师映川张了张嘴,脸上现出微妙的表情:“他们……”对于这阴阳宗,师映川自然是知道的,这个门派以阴阳双修之术闻名,其中也不乏采补的法门,行事不分正邪,不过倒也不算是什么故意做恶,肆意妄为的邪异门派,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宗门总是名声不怎么样的,能好得了才是怪事,不过师映川听季玄婴这样说,就知道此处这些青楼楚馆应该是阴阳宗埋的线,可能是主要用来收集情报的所在。

不一会儿,船停靠了下来,三人便陆续登岸,季玄婴显然来过这里不只一次,带头走向了一处外表颇为雅致的建筑,师映川随他进去之后,发现此处确实有些独到之处,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看起来倒是名家手笔,这时有清秀小厮上前相迎,引着客人上了二楼。

楼上设一个圆台,一个美丽少女坐在上面,面前摆着琴,正弹奏着一首悠扬的曲子,整个二楼的座位也并不多,一共才七八张桌子,互相都用屏风隔着,这样的一个所在,看起来确实不错,先不说饭菜味道如何,至少环境就很清静,一家三口上来之后,顿时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尤其师映川乍看起来分明是个绝色少女,这就更是让那些看过来的诸多目光当中多了几许炽热。

小厮带着三人来到靠窗的一个位置,师映川抱着儿子坐下,笑吟吟地看着季玄婴对小厮吩咐了几句,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光,颇为安心地抚摩着儿子的头发,等着饭菜送上来,时间不长,小厮就将东西送至,上好的白瓷器皿中盛着卖相颇佳的各式精致菜肴,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不过这时季平琰却由窗户看见楼下有扛着架子卖糖葫芦的人经过,引得身后跟着一群面露馋色的孩子,季平琰见状,便也闹着要吃,对于儿子的这点小小要求,季玄婴当然会满足,当下就起身下了楼,去给季平琰买糖葫芦。

三人在此处清清净净地用过午饭,结了帐之后便继续游玩,而这时在万花宫的一处房间里,一只红嘴鹦鹉站在供它落脚的金横架上,时不时地振一下翅膀,这间屋子很大,首先入眼的便是十几扇书架,上面装满了书,旁边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案漆得光可鉴人,案上形形色色摆着各式物品,不一而足,此刻一架大玉屏后面,两张太师椅上蒙着色泽雪白,没有半点杂毛的虎皮,椅子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上面什么也没有摆,连江楼正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喜怒之色,而在他旁边,傅仙迹亦是面色淡淡,神情不动,这位万剑山剑宗今日的穿戴十分华贵,玄色镶边赭红底子青金色撒花大长袍,带白色细条纹的黑色薄纱罩衣,外罩圆领左衽短罩甲,银灰色的料子上绣着大片的红蓝交错云纹,围一条紫红色嵌玉宽腰带,尤为引人注意的是他头上戴的高冠,通体金黄,却并不是以黄金为材料,上面镶嵌着一圈指头大小的明珠,珠光眩目,他昨日那等简单的打扮与现在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一名容貌十分秀丽,身段也极为窈窕的侍女走了进来,给两人奉上香茶,这侍女已算是第一等的美人了,但连江楼的目光却连一瞬也不曾停留在她的身上,一来连江楼平生从不耽溺于美色,二来大光明峰这一脉的功夫有些特异之处,修为越深,对浊气就分外敏感,只有对处子与修为高深之人近纯的体气才不会反感,如今以师映川的修为,在面对‘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之时,已经会觉得有些浊臭,至于连江楼,却是要求更甚,到了他现在这个层次,甚至普通的凡俗处子都已经不大能够入眼了,因为大多数的普通女子无论多么美貌,他都能够察觉到些许不堪入目之处,或是毛孔略粗皮肤不够细腻,或是骨骼不够匀称修美等等,多多少少都有煞风景的地方,只有那些修行有成或者当真天生丽质之人,不但体气纯净,身体亦是肌骨合宜,这才能入眼,当年藏无真之所以选择澹台道齐作为爱侣,磨练自己的道心,其中澹台道齐修为高深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否则藏无真又怎能忍受自己与一个气息不洁、皮囊瑕疵过多之人有肌肤之亲?若是细细论起来,大光明峰历代莲座与剑子不但有伴侣的不多,而且即便是有,那也个个都不是普通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热腾腾的茶水香气悠远,袅袅冒着朦胧的白气,傅仙迹浅浅瞥了一眼地上斑驳的日光,然后视线便落到身旁端坐的连江楼身上,没有再移开,此时连江楼的样子与他却是完全相反,只是一袭深青色武士服,没有束发,虽然面无表情,不见喜怒,但一双眼睛开合之间,精光显现,令人一望之下便隐隐心悸,生出敬畏之心,傅仙迹如此看着连江楼,虽然男子与其师尊藏无真的容貌并不类似,但毕竟是多少年的师徒,两个人给人的感觉说不出哪里总有些相象,因此傅仙迹面对着连江楼,就不禁想到与自己弟弟澹台道齐在两年前一起销声匿迹的藏无真,这也使得他更多地回忆起澹台道齐在自己脑海当中的形象,如此一来,纵然他数十年来早已将道心打磨得坚稳如石,心中却仍然不免隐隐作痛。

想到这里,傅仙迹目光看向窗外,语气却是有些冷淡,道:“……多年之前我以为道齐是在与藏无真一战中陨落,因此虽然痛心,但毕竟他两人之间的纠葛不是旁人能掺合的,更何况又是道齐他自己上了大光明峰,没有谁逼迫陷害他,所以无论是宗门还是我这个做兄长的,都不能说些什么,但未曾想,原来他并未身亡,却是被囚禁在大光明峰这么多年。”

傅仙迹说到这里,目视连江楼,脸上明明没有任何鲜明的表情,但在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却有什么在快速转换,漆黑的瞳孔中寒气逼人,此刻的傅仙迹与昨日师映川所见到的那位像是和蔼长辈一般的东华真君就仿佛两个人似的,几乎没有丝毫的相同之处,随后就是一声沉沉的重复:“……原来他并未身亡,却是被囚禁在大光明峰这么多年。”

傅仙迹的话中其实有些讽刺之意,不过连江楼只作不闻,那一双眼睛异采流动,如同千里暮云一般,变幻莫测,闻言却是神色不变,他黑色的眼珠往傅仙迹这边瞥了一眼,眉目之间逐渐聚起一团风暴,仿佛是在无声地冷笑,却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只道:“师尊当年不忍下手伤他性命,便囚他在舍身崖,真君现在提起旧事,也是于事无补。”男子这样说着话,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蓄积起来,脸色虽然依旧平静,但这平静的表面下,也许却有暗流正在奔涌。

傅仙迹的眼眸深邃起来,森森然,这位在师映川面前颇为和蔼可亲的一派宗主,此时看上去却有那么点儿不同的味道,那血红的嘴唇是微微抿着的,显得严肃了许多,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就像是蒙着一层冰,冷,硬,利,仿佛能把整个天地都席卷了进去,乍见之下,与澹台道齐何其相似!此时他用这种深利无比的眼神看着连江楼,双目之中仿佛是燃起了火焰,而连江楼的目光也是毫不犹豫地迎了上来,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几乎让人无法喘息,若是有旁人将这种情形看在眼中,定然会以为只要再有一点什么碰撞,那么这两位大人物就会直接动手。

但就在这种无声的对峙达到了巅峰的那一刻,突然之间,这种气氛忽地就松了一线,傅仙迹不曾立刻有什么反应,只是拿眼打量着连江楼,黑不见底的眼珠子里看不出究竟有什么情绪,半晌,方淡淡道:“身死魂消对于世间任何人来说都是恐怖的,而我辈武者,行到尽头也许就是超脱,也是毕生的追求,而我们也确实有超脱的机会,常人不过匆匆数十年的寿命,而武者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延寿不少,成就宗师之后,更是突破壁障,寿命得以大幅度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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