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问,不假思索地答来:“回陛下,此镇戍卒,共三百卒,其中步卒两百,骑卒一百!”
“看奏报,早些年,对塞北屡有侵占,如今实际控制疆域到哪里了?”刘皇帝又道。
刘廷翰手指向北,说道:“自此往北七十里的白水泺,乃塞北一大湖,如今驻有两百骑,用以维护治安,胡民多汇聚交易!”
“两百人,足够守住?”刘皇帝提出疑问。
刘廷翰道:“一般的部族胡民,是不敢有所侵犯的,白水泺驻军,仅作哨所,起监视预警作用。能够产生威胁的,唯有契丹军队,如契丹来袭,兵少了亦无用。而长期保持过多驻军,又有不值,反倒不如置些哨卒,灵活方便!”
微微颔首,刘皇帝长舒一口气,望着眼前的莽莽山野,说道:“秋高马肥,素来是胡人动兵之时,如今,朕在此,只是不知辽主在何处?”
或许是“心心相印”,在刘皇帝登长城半个时辰后,奉义军使药继能前来禀报,带来一个比较让人意外的消息,辽主耶律璟正在羊城泺狩猎。
而羊城泺,在云中东北四百余里外。听到这则消息,刘皇帝来了兴趣,当即把随驾的王昭远唤来,吩咐道:“你代朕出使辽主殿帐,就说朕北来边塞,恰闻其南狩,见猎欣喜,邀之共猎,问他敢不敢来……”
对于会面耶律璟,刘皇帝兴致很高。
第169章 辽国政坛的暗流
今秋,耶律璟南下巡视,倒也不是为了呼应刘皇帝的北巡,目的在于其南部的奚族。在辽国内部,奚人的地位是很重要的,当初耶律阿保机称雄塞外,统一诸族,奚族在其中就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一直以来,在辽国的军事体系中,奚人的力量也是不弱的,其中也涌现了大量的人才。再加上的,奚人的传统生存地区,高立于燕山之外,极具战略价值,在大汉向北推进到关山以北时,其重要性则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大几十年了,奚族分六部,归属奚王府统领,有极大的自治权力。不过,随着历史局势的风云变幻,对于这一点,耶律璟已然另有想法了。
此次南下,就是为了给奚王以及奚族施压,开启彻底吞并奚人,将之纳入辽国军政管理体系,进一步实现军政的统一。
这也是在感受到来自南方大汉越来越大的压力后,受迫求变,意图从内部挖掘潜力,提升实力。而有前面数十年的积累,想要做到这一点,阻碍固然有,却不大。
结果也是显著的,当耶律璟率领殿帐亲军驾临,在政治军事的庞大压力下,奚王臣服了。如今,以越王耶律必摄为首的辽国大臣,正在筹谋,对奚族六部以及属地,如何定制划分。
了结了一件事,耶律璟难免得意,于是再度开启了巡狩的旅程,就在奚族属地内,实则也是为了扬威。不得不说,耶律璟的频繁出巡,固然造成了一定的国力损耗,加重了受巡地区与部族的负担,但这本身就属于其传统,并且辽国这么多年的稳定,也得益于此。
一直到八月,耶律璟变道西向,先在柳河上游设围场,大猎五日,其后抵达羊城泺。
羊城泺,地处滦河上游,东临炭山,并非什么大湖广泽,湖泺面积大抵也就白水泺的十分之一。
到如今,世人皆知,辽主耶律璟有两大嗜好,狩猎与饮酒,这两件事,几乎已经融入他的骨子里,无酒不欢,无猎不乐。
护卫的亲军加上随行贵族、大臣,超过三万人的队伍,声势可比刘皇帝那边大多了。营帐搭立于湖泺边上,周围数里,一切都按照出征打仗的要求来的,经过几次被袭与内乱,在这方面,耶律璟也是十分重视上心。
对军队,掌控严密,包括皮室军在内的殿帐亲军,牢牢地控制耶律璟的心腹将领们手中,如果有叛乱份子想要复现火神淀之乱,基本是不可能的。
随行的贵族之中,还包括耶律璟的几个亲弟弟,除了深受他信任,付以重权,平日里表现地本分谦逊的越王耶律必摄之外,还有太平王耶律罨撒葛、安平王耶律敌烈。
后两者,他是到哪里都要带上,尤其是太平王耶律罨撒葛,这可不是个安分的人,除了看在眼皮子底下,耶律璟是不会放心的。相较之下,安平王耶律敌烈在经历了十数年的压制与磨炼后,倒谦卑了许多,臣服于兄长,似乎息了过去的妄想与野心。
辽军的行营,是围绕着御营殿帐展开的,井然有序,却不乏热闹,人声畜鸣,飘荡于羊城泺上的秋风里。
时值午后,才睡醒不久,梳洗好的耶律璟刚开始进入新一天的工作生活之中。御营内,搭着高台,皇帝大纛迎风呼呼响动,耶律璟高坐胡床,一边享用着美酒烤肉,一边观赏着演武场中契丹勇士的角力。
两列陪坐的,是随行的贵族大臣,周遭还有大量围观叫好的将士,场面壮观,气氛热烈。也许是争斗太激烈,把耶律璟的瞌睡都打掉了,连饮了三杯酒,红光满面,精神头也上来了,当即下令,此番比斗,最终胜者,赐良马十匹,牛羊各十头,职升三级。
在陪侍的一众臣下中,有一名青年,低调地坐在一旁,位次还很靠前,穿着贵族服饰,传统的契丹发髻。
同大部分人一样,注意力放在场间比斗的契丹勇士身上,只不过,不论如何激烈,一张透着些病态的脸上,都没有太多的动容。只是双瞳之中流露出的目光,显得深沉而深邃,偶尔小心翼翼地看看耶律璟。
这名青年,名叫耶律贤,乃是辽世宗耶律阮的次子,因火神淀之乱,父母皆丧,从小孤苦,被耶律璟收养于宫中,如今也长大,年满二十了。
近二十年了,辽国皇室围绕着帝位,展开了一系列的斗争,以耶律璟平灭所有谋反与叛乱而告一段落。
得了十载安宁,到如今,新的危机似乎又开始酝酿了,根子就在于,作为皇帝的耶律璟没有子嗣。或许是由于常年的饮酒以及作息不规律,伤到了身体,到如今,耶律璟也近四旬了,膝下无一所出,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
耶律贤是个聪明的人,虽然耶律璟对他不错,也没有多少猜疑,但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阴谋与叛乱,使得他也十分早熟内敛。
耶律璟无后这一点,也让他看到了希望与机会,近二十年下来,悄然之间,他的身边实则也汇集了一批人。其中,既不乏其父的旧臣旧人,也不乏耶律璟时代的失意者,更有包括耶律贤适在内的胡汉大臣对耶律贤表示同情,寄予厚望。
当下的辽国政坛,也已然是暗流涌动,皇帝无后是原因之一,耶律璟时而清醒、时而昏乱也是其一。虽然他不时表现出英明睿智,在对待臣下与百姓上面,没有任何暴虐苛政,灾荒时还能亲自祈祷,但是,朝廷大臣仍旧难免离心。
在一个精神有些不正常的皇帝手下做事,还是有难度,有危险的。也就是耶律璟时代,确实有那么一批精明强干的胡汉文武,替他治理着国家,但是,这些在与南面的大汉帝国相对比时,又显得不值一提了。
然而,对于这些,耶律璟还没有多少觉悟的样子。不过,忧虑也未必会显于脸上,从这些年,耶律璟加重皇弟耶律必摄的权力以及亲信耶律贤的举动来看,其中未必没有他对帝位传承的考量。
“殿下!”耶律贤思虑食肉间,身边一名官员小声地唤了下。此人名叫女里,官职飞龙使,与耶律贤素来关系亲厚,结交甚密。
回过神,扭头一看,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何事?”
女里善相马,应道:“下官前日相得一奇骏,欲献与殿下!”
“如遇良驹,当觐于陛下!”耶律贤这么应道。
闻之,女里微愣,但注意到耶律贤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机灵地应道:“殿下说得是!”
二者交谈间,演武场间已分出了胜负,耶律璟开怀大喜,命赐酒赏肉,新一对壮士入场,新一轮的角斗又将展开。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一名亲卫军官匆匆而来,登上高台,向耶律璟禀报着什么。隔得不够近,只能见到耶律璟讶异的表情。
很快,耶律璟撂下一句话,让耶律贤主持接下来的比斗,他则带领几名贵族大臣,回御帐去了。
耶律贤也是事后才知晓,大汉遣使来了,汉帝邀请耶律璟西进会猎。一场帐议,几乎没有多少争议,耶律璟果断决定,前去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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