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果战损,盘点出来了吗?”往白水泊畔的营地而去,刘皇帝问学士张雍。
此时,沿着白水泺岸,是一片巨庞大的连营,参与山阳之战的各路兵马都聚集在此休整,很是壮观。
“经各军上报,将吏核实,此战,我军一共击破辽军五万余众,阵斩两万有余,俘虏一万三千余人,战马缴获近两万匹,其余牲畜、财货,仍未计其数,另有军器数万柄具。
由于追击中的苦战,我军将士伤亡也不小,阵亡、失踪以及轻重伤,诸军加起来,也有两万一千三百五十人。其中,以北追的田重进军以及阻截的康保裔军,伤亡最为惨重。田重进将军,身被七创,至今方才自昏迷中苏醒……”
比起辽军的重创,汉军的战损,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毕竟这场战役,汉军并没有绝对性的优势,只是拼抢得一定的先机,而辽军也给机会,其中血战颇多。
“每一场战争,每一场胜利,背后都浸透着大汉将士的鲜血啊!”不过,刘皇帝还是感慨了一句,只是比起当初,是越发不走心了,说这话时,表情并没显得有太多的触动。
“伤兵疗治,善后事宜,一定要做好!”刘皇帝交代一句。
第295章 北伐的尾声4
“乾祐北伐,大汉收取燕山,置地山阳,使契丹不敢南顾长城;此番开宝北伐,自东以西,连奏凯歌,山阳一战,辽军再度仓皇北遁逃,自今以后,胡人不敢再南下阴山牧马了!
阴山以南,长城内外,将彻底化为我大汉疆土,诸族部民亦将成为大汉从属,彻底归化,为陛下臣民,山阳之名方副其实!”张雍情绪略显激昂,言语之中不乏对刘皇帝的褒美与崇敬。
如今的大汉帝国,论占地之广,人口之多,虽还比不上巅峰大唐,但比之初唐,是显然要盖过的,刘皇帝过去所推崇的贞观之治,也早就不是目标了,近些年来,更是少有提及。
汉唐雄风,已然重振,坐拥江山万里,而论及对属地的掌控能力,毫不避讳地讲,也胜过大唐,至于军力之强,更是全方位地盖过前代。
作为这一系列辉煌成绩的缔造者,刘皇帝也担得其任何赞誉,臣下的崇敬与吹捧,也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心头得意,但或许是为了显示他这个皇帝独具的格局与器量,刘皇帝表现得有些淡然,意态之间流露出的,反而是惆怅,仿佛对建立这样一个大帝国付出的代价感到后悔,冷静地指出:“二十余载南征北战,虽有所建树,但朕却越发如履薄冰了,你们也常劝朕,国之大,好战必亡!
如今,打下如此辽阔的疆域,丰功伟绩,古今罕见,但朕,却愈觉高处不胜寒啊!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这般庞大的帝国,如何守护,如何治理,如何发展,这才是接下来对朕、对大汉官员将士的考验!”
“陛下所言,发人深省,实为济世之言,满朝文武,都当用心研习体会,遵圣训而为政啊!”李业开启吹捧模式。
不过,李业舔得仍旧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刘皇帝仍然只是微微一笑。当然,若刘皇帝能够心口如一,如其嘴上所说那般,始终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对于大汉帝国而言,自然是好事。
但这,确实很难,嘴上说得容易,做起来又岂只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情,人都是有些懈怠之心的,连刘皇帝自己都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的惰性会彻底爆发。
“陛下,臣以为,待班师还朝,可以筹备封禅事宜了!”李业眉开眼笑的,恭敬向刘皇帝道:“陛下乃圣人降世,天命雄主,功德至尊,今大业已成,该当聚天下生民之愿,登泰山之巅,设坛祭天,碑刻述功,以彰威德……”
李业这话一出,顿时引得身边的几名臣僚附和。当然,这也切中了刘皇帝的心思,挠到了他心里痒痒处。
几年前,就有官民请奏封禅事,群情汹涌,被刘皇帝几经犹豫诏止,以金瓯有缺,河山未能尽复,天下未能康定。但刘皇帝,确实很心动。
进入开宝时代,刘皇帝给自己定下了两大目标,其一灭辽,经过此番开宝北伐,已经取得决定性的成果。
其二,打造开宝盛世,经过七八年的经营沉淀,同样初具其象。盛世也分种类,有汉武帝军功之强,有唐玄宗天宝之盛,而刘皇帝想要成就的,是文武并举。
而这两个目标的实现,盖棺定论,最好的总结,无过于封禅大典礼了。因此,当李业等人再度提起,刘皇帝有些心痒了。
不过,脑中念头起伏断续,表面上,刘皇帝还是很克制的,轻声道:“北伐至此,军民疲敝,将士需要休整,百姓需要安定,眼下大汉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大费周章地举行封禅。此事不急,朕有的是时间……”
话虽如此,但谁都能听出,刘皇帝意动了,至少没有像过去那般明确拒绝,时间而已。李业则动了心思,回京之后,得找一干志同道合的学士鸿儒,对封禅再上上心了。
具体启动需要时间,但对于典礼的流程、礼仪等细节问题,可以早做研究准备了。最好,能够谋得封禅礼仪大臣的位置,这可是数百年才能一次的大典,弥足珍贵,皇帝固然是主角,但天子光辉笼罩之下,谁青史留名更加响亮,却是需要多努力的……
刘皇帝再是目光如炬,却也难以完全看透人心,哪里想得到,他这个舅舅,心思已经飘得那么远。
“传诏,犒赏三军!另外,召集有功将士,朕要亲自宴请他们,以酬功劳!”回到御营,刘皇帝直接吩咐着。
“是!”李业受命去操持庆功宴了。
“官家,九原侯自云中北来,请求觐见!”还没好好感受御帐内的暖和,喦脱便来禀报。
对此,刘皇帝付以极大的喜悦与热情,当即吩咐召见。见到满面风霜的老将,刘皇帝一脸和善的笑容,纡尊降贵,亲自扶起他,紧握其手,感慨道:“老将军不必多礼!不辞劳苦,奉命危急,如老将军者,是为国之柱石啊!”
甫一见面,便是得到刘皇帝一通的褒奖,李万超荣幸之余,也连忙谦辞:“陛下过誉了!臣北上云中,未发一矢,未斩一敌,实不敢居功。大破辽军,还是将士们忘死而战、搏命拼杀的结果,臣只不过一冬烘老朽,守城老卒,无功可表……”
“老将军谦虚了!”刘皇帝哈哈一笑,拉着其入座,道:“若无老将军统帅运筹,岂有反击战略,若无老将军沉心守城,田康大军,岂能没有后顾之忧追杀辽军!你的功劳,毋庸置疑,也无需谦辞!”
听刘皇帝这么说,李万超心头自然热切,看着笑容满面的刘皇帝,拱手郑重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以此衰朽之躯,别无功业之心,更不求封赏,能为大汉略尽绵薄之力,足慰余生!”
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刘皇帝似乎也颇有感触,动情地道:“老将军肺腑之言,朕深受感动啊!”
终于放开拉着李万超的手,刘皇帝温和道:“老将军来得正巧,朕方下令,犒赏全军,宴请有功将校,想来,若无老将在席,岂能完美?”
闻之,李万超也笑应道:“老臣腹内正空,看来,是赶上一顿盛筵了!”
“盛筵谈不上,条件简陋,只能酒肉管饱!”刘皇帝完全没架子地说道:“待班师还朝,老将军当与朕还京,到了京城,大殿之上,美食珍馐,应有尽有!”
“那臣提前谢过陛下了!”
“陛下,听说田重进重伤?”君臣二人寒暄一阵,李万超主动问道。
“放心,已然救治过来了,正在营中休养!”
“这是个将才啊,此番破辽之功,一在田重进冒死追击,二在康保裔拼死阻截,这二者,皆不易啊!”李万超感慨着,同时替田重进请功:“反击策略,也来自于田重进!”
看得出来,李万超很欣赏此人,刘皇帝笑了笑:“朕都知道!”
想了想,道:“老将军若不觉辛苦,我们这便前去探望一下我们的功勋大将?”
李万超既为田重进进言,刘皇帝就干脆再多卖其一些面子,对此,李万超自然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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