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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9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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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身上虽不再挂有使职差遣,但代表他就彻底退下去了,秦再雄在两湖这边的影响力,可是汉夷通吃。这些年,秦再雄在辰州,筑桥、修路,开挖沟渠,疏通水道,兴办教育,推进汉化,一桩桩一件件,背后都有他的身影,当然不可避免的,辰州渐成秦氏的“独立王国”。

皇帝召见,“恰巧”在洞庭游览的秦再雄是迅速觐见,对于这等“巧合”,老皇帝只是一笑了之。不过对秦再雄本人,老皇帝态度还是温和的。

很早老皇帝就说过,若天下蛮夷皆如洪江侯,那中国再无蛮夷之忧。当然,全天下,也就这么一个秦再雄。

自然不可避免地提到秦再雄在两湖的影响以及点到对辰州的控制,秦再雄政治意识可不弱,听得是心惊胆战,所幸,老皇帝也只是点到即止,最终还勉励他,让他再接再厉,要协助官府,保证辰州的平稳有序发展,消弭汉夷矛盾,造福当地百姓。

对于这些勉励,秦再雄自然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心里则琢磨着,接下来还是要收敛一些。他虽然在辰州一言九鼎,但还真扛不住来自天子轻飘飘的一句话……

岳州固然是物阜民丰,却也不值得老皇帝过于留恋,不过五日,再度起行。不过在起驾前一日,老皇帝亲自登上巴陵城西关楼,却是听说当初周行逢就是战死于此。

老皇帝上城头,做了一番缅怀,还特地给人上了一炷香。当然了,区区周行逢是受不起老皇帝一拜的,当年还是个结据对抗王师的藩镇,老皇帝拜的,只是当初那一段峥嵘岁月罢了。

从岳州赴长沙府,还是乘舟,让老皇帝颇为感慨,南下以来不到两月的时间,坐了他六十年不曾坐的船。

自巴陵,出长江,过洞庭,逆湘江南下,迢迢两百余里水路,便抵长沙。以洞庭为界,分荆湖南北,然而仅隔一湖,两道所呈民风差异却极大。

究其原因,或许在于湖南的人口构成复杂,其中包含有大量外来人口。当初平楚之后,湖南之地一片凋敝,满目疮痍,人口锐减,有统计人口不足百万。

其后,便迎来了长达十数年的荆湖南道发展复兴,而人口政策,则是其中最根本的一项政策。早年的荆湖南道官员,自道司以下,无不积极求变,对内鼓励生养,对外则大肆招揽,流民、难民,蛮民、夷民,甚至山贼、盗匪,只要是人,照章全收,荤素不忌。

发展到如今,可以说,湖南超过半数的人口,都来自外道州,这也造成了湖南的多元文化、复杂民情,而其中呈现得最显著的,当然是长沙城。

过去的近四十年,几经兵燹的湖南,算是从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从边归谠、昝居润,到赵匡义、李昉,再到如今的郭信,仅从用人,便可知道朝廷对于湖南的重视。

同时,荆湖南道也是朝廷大力开发湖广地区的开端,几十年下来,更是一个最显著不过的标志了,成绩斐然。

经济发达,人口充盈,文化繁荣,早在十年前,便有“湖广熟,天下足”的描述了,固然有过誉的嫌疑,却也展现着两湖的发展。

相比之下,湖南走到如今,要更加不容易,毕竟基础要薄弱些,而大汉的荆湖南道,也堪称有史以来开发程度最高的。

第509章 最后的旅途8

若硬要夸湖南发展成就有多高,那难免有尬吹的嫌疑,毕竟湖南的底子在那里,比起大汉大多数道州,底子都薄弱得很。

所谓湖广,在大汉指的是环洞庭湖广大地区,在经济发展及生产产出上,湖北的份量显然要重许多。当然了,湖南的贡献也不小,尤其是洞庭湖平原以及沿湘江地带。

而所谓的荆湖南道的发展复兴,事实上也局限于湖南东北部地区,基本以长沙府为主,也造成了湖南的经济发展严重不均衡。

长沙府固然是人烟稠密、经济发达、文化荟萃,但其他大部分州县,实则还处于一种贫瘠、落后、封闭的状态。

中部只有衡州勉强能看,至于湘西、湘南,进步是有,但要说有多大,那就不尽然了。事实上,大部分湖南州县,只是处在一个和平时代,除了社会环境相对稳定,士民百姓的生计劳作状态,比起四十年前甚至百年前,并没有根本上的改变。

即便如此,荆湖南道每年留道税赋,大部分还是使用在长沙府及其周遭,穷一道之力,孵化出一个繁荣昌盛的长沙。

在荆湖南道,也素有“一道一府”之称,湖南当然是十二州府组成的,但对外道州人的印象中,提到湖南,必是长沙,几十年的发展下来,长沙府已然成为了荆湖南道的一张名片。

名气,是有实力做支撑的,而事实上,在荆湖南道,从各方面出发长沙府都是能单挑其他州县的。在湖南境内,长沙府也是个极其特殊的地方,有见识的人都心生向往,没见识的人也都知道这是个好地方,甚至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当官的都想着往长沙府调,当兵的都盼着轮戍长沙城,湖南最好的学校书院、最优秀的人才、最美丽的景致,最高档的酒楼,都在长沙。经商者,稍微积攒些财力,便想着长沙弄个店面商铺,否则终难成气候,再有钱也只是小地方的“土鳖”,颇有不到长沙非好汉之意。

现任的布政使郭信就曾发出这样的感慨:“我来湖南不是做布政使的,是做长沙知府的……”

虽然略显夸张,却也说出了荆湖南道最真实的一面。得知圣驾南幸,郭信提前数日,便率领道府主要官属赶到洞庭湖口迎驾。

郭信还被老皇帝特地叫到座船上叙话,整个荆湖南道独此一例,他当然是有资格的,郭宁妃的二哥,怎么也称得上一声二舅哥。

言谈间,自然避免不了谈到湖南的政治民生问题,郭信当初的一番感慨,也被老皇帝以一种玩笑的语气提出来。

老皇帝作笑谈,郭信听着可一点都不轻松,江陵之事不说传遍整个大汉,但对南方的影响已然在发酵之中,而作为近邻的湖南更是大受震撼。

因此,荆湖南道这边,自郭信以下,对老皇帝的到来,是警惕加防备,打心底是希望老皇帝改道他处,比起说不准的迎候之功,掉脑袋的风险,能不冒就不冒。

荆湖南道这边,坦白得说,情况比起湖北好不到哪儿去,甚至长沙的黑恶还要更严重。历来高速发展,都是伴随着无数麻烦与矛盾,既然保持效率,又要兼顾公平,两者本身就是冲突的。

湖南道这边的官僚们,心里可实在没什么底气。鉴于江陵的官场震荡,在迎驾之前,布政司衙门下了一道钧令,着各级官府,对辖下进行了一场自上而下的整饬,尤其在治安方面,尤其下功夫。

动静闹得挺大,也抓了不少人,那些跑船的,走马的,押镖的,甚至啸聚一方的绿林都夹起了尾巴。而事实上,只是长沙的权贵们擦屁股的一种行为,效果如何犹待检验,等到老皇帝巡幸期间,大抵也只能默默祈祷裤裆里的屎别漏出来……

郭信对老皇帝,可是一向敬畏,甚至可以说恐惧,在他面前,也是乖巧地像只猫,连根毛都不敢扎刺。

听到老皇帝的调侃,郭信是诚惶诚恐地应道:“是臣狂言造次,实在惭愧,让陛下见笑了!”

老皇帝见其反应,却是不禁笑了:“狂言?这从何说来!依朕之见,这可是一桩大实话!”

小心地望了老皇帝一眼,注意到他那玩味的眼神,郭信心头一个咯噔,起身紧张地拜道:“臣孟浪无形,有失体统,请陛下治罪!”

审视了郭信一会儿,直逼得他腿软跪地,方才悠悠道:“你告诉朕,你是想做湖南道布政使,还是想做长沙府知府啊!”

这个问题,可实在太要命了,到此时,郭信方才确信,老皇帝对他当初的言辞确实是生气。同时,心中暗骂不已,究竟是哪个小人,给捅到皇帝这里。

当然,在老皇帝那生冷的目光下,郭信也只顾请罪了,长拜道:“是臣昏妄糊涂,不知所谓,情陛下降罪!”

老皇帝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身体稍稍前倾了一些,问道:“你紧张些什么?朕岂是因言问罪之君?起来,坐下,朕只是同你探讨一下这个问题罢了!”

郭信此时心中已然快被阴影完全覆盖了,连道不敢,全然一副方寸大乱的样子,非得逼得老皇帝发火,方才敢起身,“正常”说话。

然而,屁股方着地,便又听老皇帝阴阳怪气地问道:“朕还听说,湖南道民间,应该不只是民间,就是官府之中也有人在传。

说偌大的荆湖南道,是长沙府带着一堆穷亲戚在过日子,若没有穷亲戚们的拖累,长沙府的发展会更好,是也不是?”

“坐下!”见郭信又忍不住要起身,老皇帝顿时呵斥道。

见状,郭信自是如坐针毡,心情忐忑地道:“陛下容臣解释,有此流言,实在是有些庸贱小民,见识短浅,胡言乱语。至于治下那些不识大体者,臣定然加强训诫惩罚,臣对湖南道州,向来是一视同仁……”

郭信解释得慌慌张张的,老皇帝听得则哂笑不已,老眼中头一次出现了恼火的色彩,拍了下桌案,斥道:“给朕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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