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令眉头一皱,但慕容垂没有表态,他也不好说话。
当年慕容儁、可足浑氏要置慕容垂于死地,慕容恪多次庇护,才让他免遭慕容翰的命运。
慕容垂能对慕容德下死手,但绝不会害慕容恪的儿子。
“叔父雄才大略,用兵如神,何必寄人篱下?西域钱粮广胜,向北可兼沙漠之众,向南可据东西商道之利,得之而能成大事,昔日韩信不听蒯彻之言,身死族灭,叔父收复西域,功高盖主,必遭人忌,大丈夫何必以家世为念?岂不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言?叔父一日为鲜卑,在梁人眼中,终身为鲜卑,还望叔父多多思量……”
“他在何处?”慕容垂将缣帛扔进篝火余烬中,立即化作一团火焰,眼中浮起一股怒色。
他一向以华夏自居,而慕容楷的话字字诛心。
“儿……亦不知,昨日、昨日忽然有人将此信抛入帐中。”慕容农目光躲闪,不敢正视。
慕容令急道:“陛下待我家不薄,如今大梁强盛,若如背叛,天下何地能容我父子?”
慕容家在大梁的确过的不错。
长子慕容令成了驸马,三子慕容农为将军,四子慕容宝、五子慕容隆等皆在尚武堂,前途远大。
等上几年,慕容家也必将是大梁数一数二的军功世家。
放着华夏正统不要,跑到这蛮荒之地称王称霸,不是贱吗?
再说大梁的目光已经转向西域,不是慕容垂想割据就能割据的。
“此事不可声张,替我传话阿六拔,要么走远些,要么去洛阳自行请罪,陛下看在我家面上,当不会为难他,哼,起兵作乱?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也收起这心思,莫要误入歧途,否则休怪为父手下无情。”
慕容垂无疑是聪明人。
大梁若是虚弱不堪,他自然会野心勃勃,但如今大梁如日中天,这个时候造反,不是自寻死路?
只怕他一宣布起兵,部下立即就砍下他的人头送到洛阳邀功去了。
“儿臣、知矣……”慕容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慕容垂眼神复杂的盯着他,心中略感烦躁,怎么总有人觉得他一定会造反?也总有人来鼓动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器重的亲儿子,慕容垂早就一刀砍了他……
咚、咚、咚……
营中战鼓激昂起来。
战场上,三股梁军仿佛三把利剑插入敌人的胸膛之中。
最凶猛的无疑是正面出击的张蚝,仿佛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之中,掀起万丈惊涛骇浪。
两千精骑如入无人之境,凡是挡在他们面前的,无不被刺于马下。
张蚝势如疯虎,手持两杆战矛,冲在最前,左右挥刺,无一合之敌……
敌军顿时大乱。
刘牢之、吕光两支人马也加入其中,一军从北向南,一军从南向西,风卷残云一般,将多日压抑的怒火和仇恨都释放出来。
但战场上不止这三支人马。
北面还有三支步骑加入其中,一支披头散发,穿着简陋的皮甲,驰而射之,一看就是吐谷浑人。
另一支畏畏缩缩,不敢深入,只在战场的边缘用听不懂的语言摇旗呐喊,一看就是鄯善、车师军。
还有一军装备精良,斗志高昂,步骑参半,从西北角切入,杀的胡人们人仰马翻,不用问就知道是凉州的豪强部曲、诸部义从。
六路大军夹击,仿佛漫山遍野都是梁军。
不过胡人面对如此不利局面,仍在顽强抵抗。
其中一支亲骑纵马狂奔至近前,忽地扔出套索,将梁军从马背上扯了下去,拖入胡人之中,乱刀分尸。
也有胡人步卒向奔来的梁军投掷短矛。
梁军盔甲竟然挡不住,当场被钉死百余众。
不过这种投掷兵不多,接连投掷四次之后,便疲软了,而且间隔时间太长,被刘牢之的精骑杀入其中,人头滚滚。
龟兹城中守军见战况激烈,当即便有援军赶来。
战场混乱而激烈。
“哈哈哈,没想到这些义从部曲竟然未走,此乃天助我父子成大功也!”慕容垂大笑。
没有他们虽然也能赢得最终胜利,但肯定要花更多的精力和代价。
“此大梁之威也。”慕容令旁敲侧击,深深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生怕他误入歧途。
“传令,诸军尽起,剿灭胡虏!”慕容垂翻身上马,意气风发。
慕容令、慕容农紧随其后。
营垒中所有梁军尽数出击,霎那间,地动山摇,宛如山洪暴发。
由骑兵和甲士组成的两股洪流涌向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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