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布和手下几人都是欢欣鼓舞。
本来他已经陷入绝境,万想不到峰回路转,宋清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及时抵达。
仅凭自己之力,确实无法与秦逍对抗,不过加上宋清源,局面可就大大不一样。
宋清源非但赶到,都护府那边甚至派来鲁统领,而且带来三百精兵,这当然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他对鲁统领自然是十分熟悉,大家都是出自辽东军,鲁统领大名鲁长河,也曾是辽东军中的悍将,不但勇武过人,而且对汪兴朝忠心耿耿,正因如此,才被辽东军推到了都护军统领的位置。
榆关军只能镇守榆关,辽东军则是坐镇东北的帝国军队,按照大唐军律,没有兵部和北院的调令,不但擅自调动兵马,唯独都护府卫军直接受都护府节制,听从都护的调派,在东北四郡,只要有都护的军令,可以调动到东北四郡的任何一处地方。
淳于布顿时底气十足,领着手下几人快马加鞭来到郡守府,之前郡守府已经由龙锐军接管守卫,但此刻淳于布已经看到都护卫军接管了郡守府,不见龙锐军的踪迹,心下更是振奋,心想宋大人果然是雷厉风行,一到这边,立刻便将龙锐军从郡守府这边赶走。
宋清源年过五旬,掌管司法刑律多年,浑身上下自有一股阴鸷威严气度,淳于布见得宋清源,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父母,只觉得终于找到了排解委屈的靠山,参见过后,宋清源请了淳于布落座,开门见山道:“都护大人得知辽西发生劫银大案,辽西郡尉乔明水卷入其中,派遣本官前来彻查此案。可是在城外,听朗将手下人说,就在本官赶来辽西的途中,又发生了一起大案,而且与朗将有关?”
淳于布左右看了看,宋清源已经道:“你但说无妨,我已经下令鲁统领接管郡守府的防卫,龙锐军的人都已经撤离。”冷笑一声,道:“都护府的兵马已经抵达,他们没有理由继续守在这里。”
“大人,这是一场阴谋。”淳于布再也忍不住,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详细禀报,从龙锐军封锁鹰嘴峡导致粮道不通,再到入城之后霍勉之下落不明,没有任何的隐瞒。
宋清源抚须不语,若有所思,半晌过后才道:“你觉得这一切都是龙锐军周密计划?”
“一开始末将还想不通。”淳于布是榆关守将,而榆关兵马在名义上隶属都护府节制,虽然宋清源主管司法刑律,并不掌理兵权,但毕竟是都护府的二把手,自然也是淳于布的上官,淳于布对宋清源倒是颇为礼敬,轻声道:“不过现在已经理清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粮车藏匿军械,事情不小,你交接的时候,为何没有自己检查?”宋清源眉头锁起,他掌管刑律,一下子就能看出此案对淳于布最不利的地方,沉声道:“发现军械,那可是在你接收之后,他们完全可以说是在你的手里发现了藏匿军械。”
淳于布阴沉着脸道:“大人,这就是秦逍歹毒之处。封锁鹰嘴峡,迟延粮草供给,是他们精心设计好,目的就是为了一箭双雕。”
“怎么讲?”
“粮草迟迟无法抵达,守关将士无粮可用,就很可能会造成兵变。”淳于布目光如刀:“这就是他们第一个目的,利用粮草造成榆关兵变,他们就可以打出平定叛乱的旗号,出手攻取榆关,将榆关从咱们手里夺了去。”
宋清源微微颔首,淳于布继续道:“第二个目的,就是要制造军械案。关隘的粮草迟迟无法抵达,末将派出校尉周凡,却被他们找理由扣押,如此一来,末将就不得不亲自前往鹰嘴峡处理此事。他们料定末将一定会亲自赶到鹰嘴峡,甚至料定末将急于将粮草运到榆关,所以会在鹰嘴峡直接与户曹的官员交接粮草,而他们早就在粮车之中藏匿军械,用于构陷末将。”
“你是说他们料定你不可能检查粮车?”
“是!”淳于布点头道:“运往榆关的粮草共有一千五百石,装运的车辆超过百辆,如果这支粮队抵达榆关,交接的时候,自然是一辆车一辆车仔细检查,细细核对。可当时粮队在鹰嘴峡,龙锐军数百兵马在旁虎视眈眈,末将不可能派人将粮食全都从车上搬下来检查,他们料定一定会如此,末将也被他们算计在其中,确实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宋清源想了一下,才道:“粮中藏刀,你觉得是谁所为?是龙锐军找到机会偷偷往车上藏匿军械,还是那些军械本就是辽西户曹的人所为?”
“末将不能肯定。”淳于布肃然道:“不过若以末将的猜测,幕后主使除了秦逍,霍勉之很可能早就参与其中。田世朝是霍勉之的人,粮队是由田世朝亲自安排,如果他听从霍勉之的吩咐,故意在车上藏匿军械,用以栽赃陷害末将,那是大有可能。”
第1105章 开堂
宋清源神情冷然,不屑道:“霍勉之当年被朝中官员排挤,调到东北,如果不是大将军爱才,他不过是一介尘埃。如今不思大将军的恩惠,竟然与秦逍勾结,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人,幸亏你及时赶到。”淳于布急道:“还请大人赶紧下令,调粮出来,末将带粮日夜兼程赶回榆关,否则此番真的要被秦逍一党奸计得逞。”
宋清源微微颔首,问道:“霍勉之现在何处?”
“至今都没有出现。”淳于布轻声道:“末将在郡丞府上下打听,竟然无一人知道他的下落。”
宋清源皱眉道:“如果找不到霍勉之,这事情就难办了。”
“大人是副都护,难道郡丞府那帮人敢违抗大人的吩咐?”淳于布道:“让他们出具文书调粮,他们不敢不从,只要有调粮公函在手,秦逍难道还敢阻拦衙门办差?”
宋清源冷笑道:“你还真当秦逍那么容易对付?如果他真那般容易把捏,朝廷又怎会派他来东北给咱们添乱?霍勉之失踪不见,肯定是秦逍策划,故意要拖延调粮。你方才说过,秦逍在你面前故作痛快,声称只要有了霍勉之的调粮公函就会放行,这句话就大有问题,他只认霍勉之,不认郡丞府,郡丞府其他官员就算出具调粮公函,他也不会买账。”
“他只认霍勉之签署的调粮公函,却又将霍勉之藏起来,这就是要置末将于绝境。”淳于布道:“大人,广宁负责榆关的粮草后勤,霍勉之身在其位,却不谋其事,可以治他失职之罪。”
宋清源叹道:“他并非没有调粮,你不是说他已经调了一千五百石粮食送往榆关,途中已经交接到你手中,又如何治他失职之罪?”
淳于布一怔。
“粮草并非是他不送去榆关,而是粮中藏刀,为了调查军械案,粮队只能返回广宁。”宋清源道:“这如何能挑出他的毛病?”
“可是他不在郡丞府,故意躲避……!”
宋清源道:“郡丞的职责,是协理郡守处理辽西政务,供应粮草后勤只是其中一部分。你说他故意躲避,到时候他只需要说自己去帮其他差事,没有时间待在郡丞府,你能说出什么话?既然敢躲开,他们就一定想好了说辞,又怎会轻易被抓到把柄。”
“这……这可怎么办?”淳于布心急如焚,“大人,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榆关出现变故,落入秦逍的圈套?”
“霍勉之找不到,可是田世朝难道也消失了?”宋清源眼珠子一转,问道:“田世朝现在何处?”
淳于布忙道:“事涉军械案,田世朝回城之后,就被秦逍麾下的宇文承朝派人看管起来,现在还待在自己的宅子里。”
“很好。”宋清源抚须含笑道:“本官从辽阳过来的时候,只知辽西发生劫银案,奉都护大人之令,要严加彻查,直到进城之前,才晓得又发生军械案。秦逍和霍勉之存心不让咱们从仓库里调粮,如今粮仓又被秦逍控制,我们确实无法立刻从仓里调出粮食来,这笔账先不必急着算。”顿了顿,才道:“当务之急,确实是要解决榆关缺粮的事务,既然不能从粮仓下手,就只能从运回城中的粮队下手。”
淳于布听得宋清源已经想出对策,心下欢喜,急道:“大人有什么好主意?”
“劫银案先不急着办,咱们先办军械案。”宋清源冷笑道:“秦逍和霍勉之既然躲避不见,那正好,趁他们不在,咱们立刻办了军械案。本官既然查办此案,那么粮队就属于办案赃物,可由本官处理。今日我们就派人清点粮车,盘查过后,车上若有军械,只将军械扣留下来,粮草按照既定计划日夜兼程送往榆关。”
淳于布拱手感激道:“大人英明。”皱眉道:“可是如果秦逍和霍勉之得到消息,知道达人要立刻审理军械案,会不会……会不会跑回来阻扰?”
宋清源淡然一笑,道:“淳于朗将这两天为何心急如焚?”
淳于布一怔,心想宋清源怎地明知故问,却也只能道:“找不见他二人,粮草无法调动,末将自然是心急。”
“这不就得了。”宋清源笑道:“他们如果真的忍不住跑出来,岂不正中朗将下怀?只要霍勉之一出面,就该立刻办理送粮事宜,他只要有丝毫耽搁,本官立刻就查办了他。”
淳于布想了一下,才道:“大人,若是立刻审办此案,末将是否也要上堂?”
“那是自然。”宋清源颔首道:“不过你放心,你往堂上走一遭,也只是做做样子。秦逍虽然手握兵权,却没有资格参与审理此案,他就算跑出来,也无权过问审案之事。霍勉之是田世朝的上官,而且还是辽西郡丞,倒有资格参与旁听,但他不敢在这种时候露面,所以这起案件,很快就能审理清楚。”
淳于布忙道:“大人,末将不担心秦逍插手,他若是真的站出来掺和,到时候咱们东北四郡官员一起参他个越权扰政,他吃不了兜着走。”皱眉道:“末将现在只担心田世朝那条狗真要急了,会胡乱咬人。”
“你担心他栽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