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惊讶道:“大先生帮你除掉澹台悬夜?”
“不错。”沈玄感眼中显出凶恶之色,缓缓道:“大先生让我在漠东散布疫病,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答应,但他告诉我说,师尊已经在京都遇害,而且凶手正是澹台悬夜,如果我愿意在漠东实施计划,事成之后,他一定会帮我取下澹台悬夜的人头。”
“所以你就相信他?”
沈玄感又是一阵咳嗽,平息过后才道:“我只能相信他。我直到澹台悬夜已经挟持了皇帝,整个京畿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此人的修为已经进入大天境,蓬莱岛上,无一人的修为是他的敌手。他既是大天境,又手握重兵,身在禁宫之内,更是狡诈无比,我知道天斋要想诛杀此人为师尊报仇,比登天还难。我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借助大先生的手除掉澹台悬夜。”
“你就不担心大先生是在欺骗你?”秦逍叹道:“他虽然手腕了得,但比起澹台悬夜,实力恐怕还是差距不小,要想除掉澹台悬夜,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沈玄感也是叹道:“我知道要除掉澹台悬夜绝非易事,但别无他法。”顿了顿,才轻声道:“虽然我不知大先生真正的实力到底如何,甚至不知道他与师尊到底有什么交情,但师尊既然能差遣我们为他所用,此人就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也许他真的有办法除掉澹台悬夜。”
秦逍微一沉吟,才道:“你身为天斋门徒,要为道尊报仇,理所当然。可是你借用大先生之手,即使杀了澹台悬夜,难道还能算是你们自己报仇?而且为了报仇,不顾草原无数生灵的死活,难道你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师尊被害,也许大师姐他们另有办法报仇,但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也会选择用自己的方法。只要能除掉澹台悬夜,拿着他的首级祭奠师尊,即使不是我亲自动手,那也无妨。”沈玄感的气力却是愈发虚弱,他失血过多,又说了这么多的话,消耗极大,却还是缓缓道:“至于为了报仇要付出多大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秦逍心中怒火中烧,骂道:“所以在你的眼中,漠东诸部那么多百姓的生死,不值一提?这就是你修的道法?”只觉得此人为了报仇,真是走火入魔,甚至已经癫狂,实在不可理喻。
但却也可以看出,沈玄感对道尊确实是敬重无比,为了替道尊报仇,当真是不惜一切代价。
沈玄感轻叹一声,靠在木梁上,他此刻异常虚弱,如果不是有身后木梁靠住,根本无法支撑坐着。
“那么大先生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秦逍压住心中怒火,问道:“他利用解药笼络锡勒诸部的目的是什么?”
沈玄感摇摇头,并不言语。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如果不想说,大将军连散布疫毒的幕后真凶是谁都不会知道。”沈玄感浅浅一笑,“计划已经失败,我必死无疑,所以大先生肯定也不会履行他的诺言。他即使日后真的杀了澹台悬夜,也不是因为对我有过承诺。”凝视秦逍道:“大将军挺身而出,救天斋于危难之间,今日这些话,就当是我对大将军的谢礼。”却是微动身体,歪倒侧躺在干草堆山上,轻声道:“大将军可以去歇息了。”
秦逍坐在干草堆上看着这个似乎已经彻底等死的道尊门徒,微一沉吟,终是道:“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朱雀仙姑?”
“没有。”沈玄感闭上眼睛,唇角泛起一丝浅笑:“我做的事情,本就见不得人,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大将军也不必将此事告知轩辕冲和周元宝,兄弟一场,我也不想他们因为我而感到羞耻。”
“你现在知道见不得人,已经迟了。”秦逍握拳道:“龙锐军中,还有没有大先生的人潜伏其中?”
沈玄感笑道:“大将军放心,当年大先生确实派了几个人随我上山,但他们都死了。这次在草原上的行动,他们都跟随我一起前来,全都被那个戴斗笠的女人杀了。”
秦逍闻言,也不知道沈玄感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此人既然连大先生都交代出来,应该不会有假。
“不过昊天将军是否在军中安插了耳目,又或者大先生是否另派了耳目,我无法得知。”沈玄感道:“大将军大可以回去仔细调查,但轩辕冲和周元宝肯定是没有问题,这两人的底细都算很干净。不过即使大先生和昊天派了耳目在军中,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秦逍叹道:“你自己走到这一步,怨不得任何人。”缓缓起身,低头看着躺在干草堆上的沈玄感一眼,欲言又止,终是摇摇头。
他知道沈玄感该说的都说了,多留无益,正要离开,忽听沈玄感道:“大将军,自今而后,你要小心提防大先生了。”
秦逍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只是道:“不是说大先生给你们下达指令,要协助龙锐军吗?为何要提防他?”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沈玄感道:“他提到了你,而且喃喃自语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养虎为患,老虎养大了,是要吃人的。”沈玄感道:“他说的老虎便是你,似乎对你已经开始起了忌惮之心。”
秦逍一怔,回头道:“他手眼通天,难道还会忌惮我?”
沈玄感道:“他一开始让我们帮你,也许是觉得龙锐军在辽东军面前实在太过孱弱,很容易就会被辽东军吞掉。他也许并不想看到辽东军在东北一家独大,所以想扶持你抗衡辽东军。但是大将军的发展速度,恐怕是远超出他的所料,短短一年多时间,大将军非但已经在东北立足,甚至让辽东军陷入困境,这应该是大先生一开始没有想到的局面。”
秦逍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所以他担心照这样下去,龙锐军反倒会将辽东军吞掉,一家独大?”
“也许他发现大将军比他想象的要强大的多,他根本无法掌控。”沈玄感叹道:“我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但既然他不愿意看到辽东军一家独大,当然也不愿意看到龙锐军吞掉辽东军。”
秦逍道:“这次漠东大疫的目的,难道与此有关?”
“我不知道。”沈玄感道:“这一切都需要大将军自己去调查。”
秦逍若有所思,终是没有多留,走出大帐。
夜风拂面,寒意袭人。
这一夜发生诸多事情,此刻早已经是后半夜,秦逍知道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长时间。
不过这一夜却是收获满满。
“秦将军!”之前领路的那名武士见得秦逍出帐,从不远处迅速过来,恭敬道:“是否已经审完?”
秦逍点点头,道:“可知贺骨使团被安排在何处?能否带我过去?”
领路武士躬身答应,却是牵了马匹过来,秦逍见状,知道住处应该离这里很有些道路,当下翻身上马,随着领路武士在汗庭穿梭,沿途却也是看到时不时有巡逻队在夜巡,整个汗庭的守卫倒也算得上森严。
来到一片空阔的场地,秦逍便发现这边的毡帐要宽阔精致许多,比之使团先前落脚的地方明显要强出不少。
“秦将军,贺骨使团就在这里休息。”领路武士指向不远处的几顶帐篷道:“将军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叫人吩咐。”就在马背上横臂行了一礼,兜转马头,催马边走。
秦逍一抖马缰绳,到的使团居处,翻身下马来。
帐篷里显然有人听到马蹄声,从两顶帐篷内都有人探出头来,看到秦逍,都是出帐,欢喜道:“向日户回来了!”却正是使团的随行武士。
莽咄也已经从一顶帐篷迅速出来,见到秦逍,急忙迎上前来,关切道:“向日户,你怎样?”
“不碍事,大家不用担心。”见到众人都围上来,秦逍含笑道:“见到了大单于,大单于英明睿智,知道了其中的误会。他已经答应向贺骨提供所需的药材,而且明日设宴,为使团接风!”
莽咄和其他人闻言,更是欢喜。
“向日户没事就好。”莽咄长出一口气,“之前步六达失礼,大礼官索谷图后来又亲自找到我们,向我们致歉,而且将我们安排到这里休息。他说向日户和大单于在商议事情,要晚一些才能过来。我们并不相信,一直都在等候,现在向日户安然无恙回来,我们能放心了。”
秦逍温和道:“让大家担心了。赶紧都去休息吧,这一路上辛苦的很,到了这里又发生误会,大家肯定疲惫,赶紧都去养足精神,明天咱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