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正是在唐国叛乱的王母会。”
“这就难怪他会栽赃陷害秦将军了。”黑河吐屯既然知道大单于今日要借宴会做文章,自然很主动地配合,故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王母会被秦将军平定,损失惨重,他们要栽赃报复秦将军,却也是理所当然。”
其他人也都是不禁点头。
“他们在漠东散布大疫,就是要陷害秦将军?”有人恨声道:“我明白了,他们是想让锡勒三部都痛恨秦将军,要挑起我们对龙锐军的仇恨,借我们之手对付秦将军。这些妖魔真是可恨,为了借刀杀人,竟然使出这样卑劣阴狠的手段。”
东林汗摇头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但是一番审讯,他的供词破绽百出,明显不对。后来我用酷刑,终于撬开了他的嘴。其实他真正的身份并不是王母会的人。”
秦逍气定神闲,但心中却是绷紧。
其实他当然不愿意让沈玄感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世。
沈玄感昨晚道明是天斋门徒,秦逍虽然震惊,却并没有打算将他的这道身份告知其他人。
毕竟沈玄感所为实在是阴毒卑劣,如果将他是天斋门徒的真相宣扬出去,必然会对东极天斋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会有人以此大做文章,危及到天斋。
如果是认识影姨之前,秦逍肯定不会在乎东极天斋的名声,但如今他与朱雀的关系非比寻常,而朱雀眼下又是东极天斋的掌舵人,所以从维护朱雀的原因考虑,他也不会让沈玄感所为影响到天斋的声誉,从而给朱雀带去麻烦。
沈玄感的真实身份,大单于和东林汗自然是不清楚。
但沈玄感是黑山三当家,甚至是大唐的致果校尉,在龙锐军中任职,是自己的部下,这个身份昨晚在汗帐之中已经暴露,昨晚在场之人那可都是知道。
秦逍不单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沈玄感是天斋门徒,甚至都不想让沈玄感在黑山待过的往事曝光出来,毕竟沈玄感致果校尉的身份也是很敏感。
东林汗在宴会上说的这些开场白,秦逍当然也知道是大单于安排好,大单于显然是要在宴会上做文章。
他一时还猜不透大单于到底会怎样做,不过大单于将自己安排在他身边席位,今日就算要做文章,肯定也不会对自己不利。
但东林汗这时候突然要说出沈玄感的身份,秦逍心下一紧,还真不知道东林汗会如何解释沈玄感的身份,只不过面上却还是保持从容镇定,甚至端起案上准备好的马奶茶,轻抿一口,静观其变。
“此人交待,他是奉命带着一伙人前来漠东散布疫毒。”东林汗缓缓道:“此事他们已经筹划了一阵子,三个多月前才开始实施,从一开始,他们就想将这一切栽赃到秦将军和龙锐军身上。”
黑河吐屯故意问道:“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秦将军和龙锐军?”
“那只是目的之一。”东林汗虽然是武勇之人,但言辞利索,头脑清晰,解释道:“其实他们最大的目的,是要挑起锡勒散布对龙锐军的仇恨,然后诸部联合,成为他们打击秦将军和龙锐军的工具。”
黑河吐屯问道:“东林汗,那人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你们可以猜一猜。”东林汗缓缓道:“大家以为,除了王母会,谁对秦将军和龙锐军最为忌惮和痛恨?又有谁希望锡勒诸部成为他们对付龙锐军的工具?”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些人在沉思,有些人皱起眉头,有些人却是镇定,但不少人却已经显出吃惊之色。
其中一人已经失声道:“辽东军?东林汗,难道……幕后元凶是辽东军?”
其实已经有不少人脑中想到辽东军,但却不好直接说出来,此人脱口而出,众人皆惊。
宴席上一阵骚动。
“汪大将军不至于如此卑劣吧?”有人道:“他是大唐安东大将军,地位尊贵,怎会派人干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一旦被天下人知晓,他岂不是臭名远扬?他不怕事情败露之后,漠东诸部一起向唐国大皇帝讨取公道?”
有人立刻道:“就算真的是他派人所为,也会处理干净,不会留下证据。”
“那倒是,唐国人狡诈多端,汪兴朝如果真的策划此等卑劣之事,一定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又有人道:“咱们也不会拿到证据……!”忽然想到被待为上宾的秦逍也是大唐将军,自己当面说唐国人狡诈,自然是大大失礼,顿时有些尴尬,不敢继续说下去。
半天没吭声的大单于却终于抬手扶着长须道:“东林汗夜审凶手,得到了口供。”他却是伸手到怀中,取了一件东西出来,抬臂举起,道:“这便是东林汗审出的口供,而且凶手已经按了手印。”
其实锡勒人最早时候的承诺都是口头承诺,但说出来的话,言出如山,极少会反悔,签字按手印这些方法以前在锡勒诸部并不存在。
但与大唐的贸易进入繁盛期之后,特别是贸易场的出现,让草原诸部在与大唐商贾的交易中学会了按印为据的方法,所以自那之后,文字契约开始在诸部流行起来,特别是像一些承诺和供词,以文字方式保留,学着大唐签字按印作为证明。
大家看到大单于拿出口供,都是盯住,还真想知道口供到底交待了些什么。
秦逍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心中却还真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份口供是真是假,难不成东林汗审讯沈玄感的时候,真的得到了什么供词?
沈玄感昨晚向自己交待了真相,真正的幕后凶手是当铺大先生,但此事非比寻常,秦逍并不相信沈玄感会向步六达人供出大先生。
如果他真的要供出大先生,直接在汗帐就可以交待,没必要昨晚忍着痛苦等自己单独前往才详细告知。
沈玄感分明只想将真相告诉自己一人,并没有向步六达人交待的打算,所以突然出现这份供词,秦逍心中也是颇为好奇,和大家一样,想知道沈玄感到底供认了些什么。
黑河吐屯在诸部头领中也算是德高望重,恭敬问道:“大单于,口供都说些什么?”
大单于却是向东林汗一点头,东林汗这才道:“凶手供认,他确实是辽东军所派。虽然不是汪兴朝亲自出面向他下达任务,但出面的人叫做汪恒,是安东都护府的长史。”
“汪恒?”立刻有人道:“大单于,我知道此人。此人是汪兴朝的族叔,是汪兴朝撑腰才让他坐上了都护府长史的位置。据我所知,此人贪婪成性,好色如命,并没有什么才干。”
“不错。但此人因为与汪兴朝的关系,所以没有人敢招惹他。”有人接道:“如果是此人派人前来漠东散布疫病,那么一定是得到了汪兴朝的指使,没有汪兴朝吩咐,汪恒没有这个胆量。”
在场众人闻言,不少都是情不自禁点头。
“汪恒才干平庸,只知敛财玩弄女人。”一人缓缓道:“这么阴险歹毒的谋划,汪恒没那个脑子计划出来,背后肯定是汪兴朝那伙人周密部署。汪兴朝没有亲自向凶手下达任务,自然是想撇清关系。他担心真要事情败露,凶手也无法指证是他亲自派遣,最多也就将罪责安在汪恒的头上。汪恒只是辽东军中的庸碌之徒,实在万不得已,将汪恒作为替死鬼丢出来。”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甚至忍不住道:“有没有可能这件事情真的与汪兴朝无关,而是他手下人瞒着他做的?”
“你是在替汪兴朝说话?”立时有人呛道:“如果没有汪兴朝的同意,那个汪恒敢下达这样的命令?他难道不想要脑袋了?”
东林汗见得众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开始争吵,重重咳嗽,待众人的声息渐渐静下来,他才缓缓道:“你们有些人也许还不知道,唐国大皇帝几个月前就已经颁下了旨意,由秦将军节制东北四郡的所有兵马。也就是说,辽东军也应该听从秦将军的调令。但汪兴朝等众多辽东将领却没有遵从大皇帝的旨意,并没有交出兵权,甚至在东北大动干戈,直接调兵向龙锐军发起攻击,所以辽东军其实已经不是唐军,而是唐国的叛军!”
此言一出,更多人都是骇然失色。
秦逍见状,却已经正色道:“东林汗说的并没有错。圣人有旨,赐封本将为大唐冠军大将军,节制东北四郡各路兵马,大力整顿东北兵马。但汪兴朝和他手下不少将领为了私欲,非但抗旨不遵,而且率先对龙锐军发起袭击,虽说最终大败而归,但他们的行径,已经是谋反。本将身为冠军大将军,迫于无奈,就只能为大唐剿灭汪兴朝这支叛军。”扫视众人,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才缓缓道:“许多人都以为东北两军之争是为了争权夺利,龙锐军是想取代辽东军成为东北的主人,但实际却并非如此。如今东北的战事,只是本将剿灭叛乱之战,从来不是因为争夺东北的控制权。”
在座其实不少人还真不知道秦逍伪造的那份圣旨,而且大家并不相信秦逍对辽东军之战不是为了东北的控制权。
但辽东军是叛军之事,在座诸人却还是吃惊,心里都清楚,如果辽东军没有了大义之名,只是以叛军之名与龙锐军对抗,那么龙锐军手握剿灭叛军的大旗,就已经处于名义上的绝对优势,会因此而获取战事的绝对主动权,这种态势下,辽东军的败亡就只是时间问题。
“正因为汪兴朝领兵反叛,所以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东林汗沉声道:“他们既是叛军,在战场上又不是秦将军的对手,处境艰难,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利用疫病来栽赃构陷秦将军和龙锐军,挑起漠东诸部对龙锐军的仇视。一旦计划得逞,汪兴朝就可以利用锡勒诸部对龙锐军的仇恨,让我们与他的兵马联手对付秦将军。凶手的口供,都已经将他们的计划说的很清楚,大单于和本汗也确信这份口供没有问题,这才在今日宴会上向大家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