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面面相觑,却无人说话。
“苏伦,你觉得要不要派出援兵?”
苏伦忙道:“回禀圣人,京都城内各部兵马有三万守军,以武卫营和神策军为主力。攻打洛口仓的叛军主力也有两万余众,如果要解洛口之围,需要调派多少兵马?叛军常年卫戍边境,如狼似虎,都是骁勇善战,如果派出的援兵兵力太少,无疑是羊入虎口,可是太多,那么京都的防卫就会出大问题。而且臣斗胆直言,柔玄叛军并不擅长攻城战,却习惯于平原决战,即使将京都所有兵马全都派出去增援,只怕……!”却不敢说下去。
“圣人,苏大人言之有理。”有臣子道:“当务之急,是要全力部署京都防务。叛军拿下洛口仓,不会需要太长时间,只要洛口仓尸首,叛军接下来的目标必然是直取京都。如果京都加强防务,以守为攻,叛军肯定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攻破京都。目下城中的粮草还能支撑一个月,臣以为一个月的时间,足可以等到各地勤王之师前来救援京都。”
殿内不少大臣都是点头,但有些官员却是不以为然。
夏侯在平定三州七郡之后,最大的动作就是对大唐各州郡的兵马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为了不使各州再有起兵作乱的能力,对各州兵马的编制一再削减,致使各州的守备兵力极少,勉强可以用来剿匪,但却根本不可能进行大的军事行动。
当年青州王母会之乱,青州营因为兵力不足,根本无法平定王母之乱,最终还需要从京都调派神策军前往平乱。
大唐最强盛之时,一度拥兵数十万,但是在夏侯的军事改革之下,帝国的兵力处于立国以来最低点。
这虽然可以防备地方州郡作乱,却也导致帝国的兵力严重不足,一旦出现需要大量用兵的时候,就会捉襟见肘。
帝国兵力最雄厚的几支兵马,就只有北方四镇、南方军团以及卫戍京都的神策军,而各地州营只能用来维持地方秩序,真正用兵之时,其实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这也就导致在西陵叛乱之后,大唐帝国竟然无法派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前往收复。
所有人都知道,京畿周围的各州根本不可能有勤王之师前来增援,他们就算有心,那也是无力,一旦轻易将州营兵马调动勤王,各州守备空虚,无兵马镇守,只怕会出现更大的乱子。
京都所能指望的勤王之师,也只有北方四镇和南方军团可以与太史存勖的叛军一决高下。
南方军团肯定是指望不上。
从南方调动大军前来增援京都,且不说路途遥远,个把月内肯定是赶不上,最要紧的是南边还有麝月的兵马,一旦南方军团北上增援,麝月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出兵拦截。
所以唯一有指望的就只能是北方四镇。
可是北方四镇的职责是卫戍北方边境,职责重大,想当初西陵叛乱,朝廷也从无动过抽调北方四镇的兵马前去平乱,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北方四镇的兵马南下增援,北部防线空虚,草原诸部肯定会有动作。
二十年前漠南诸部还是一片散沙的时候,就敢集结大军南下,如今漠南几乎被杜尔扈部铁瀚一统,此人野心勃勃,对大唐始终存有觊觎之心,一旦出现机会,肯定是不会错过。
一旦草原铁蹄趁虚而入,即使不会渗入大唐腹地,那么边境各州百姓也将生灵涂炭。
所以有见识的大臣根本不希望北方四镇南下勤王,那只会再次重演二十年前的悲剧。
“只要坚持一个月,勤王之师会增援抵达。”圣人开口道:“朕早就给裴孝恭下了旨意,令他领兵征伐江南,他若是得知京都有难,必会北上勤王。武川镇官兵也不会坐视太史存勖,他们对太史家恨之入骨,定会日夜兼程赶来勤王。”
群臣都不敢说话,有些人觉着圣人都这样说,心里确实生起希望,但还是有不少人觉得圣人这是在白日做梦心存幻想而已。
第1818章 殿上有血
刑部尚书朱东山却忽然出列道:“启禀圣人,太史存勖领兵反叛,人人得而诛之。不过臣以为可以派出使臣前往面见太史存勖,游说他弃械投降。”
刑部卢俊忠被秦逍诛杀之后,朱东山便成了刑部的头号人物。
澹台悬夜知道刑部擅长构织罪名,为了清除国相党,倒也没有对刑部下狠手,反倒是利用刑部作为工具在京都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
朱东山无论愿不愿意,也自然就成为澹台悬夜脚下的一条猎犬,取代了当初卢俊忠对圣人的作用。
“朱大人,他既然领兵从柔玄镇杀到京都,那就是下定了决心,你觉得能说服他投降?”兵部尚书苏伦冷笑道。
朱东山道:“太史存勖自幼追随在太史弘身边,父子感情极深。如果以太史弘作为威胁,太史存勖未必不会投降。他引兵入京,也许是有所求,但臣以为他应该不至于是想谋朝篡位。只要搞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再以太史弘作为人质,也许还有机会。”
不少人这时候也突然想起太史存勖的家眷还在京都,特别是太史弘,听得朱东山要用太史弘作为威胁,都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大部分的老臣致仕之后,要么回归故乡养老,要么前往气候适宜的江南地区定居。
但太史弘从军中退下来之后,却是被赐了一座府邸,被留在京都养老,说到底就是作为人质被看守在京都。
毕竟太史存勖手握重兵,而且也并非夏侯嫡系,朝廷却是颇为防备。
如今太史存勖反了,太史弘当然可以派上用场。
但群臣几乎都不知道,太史弘早就已经被李承庆的当铺秘密救出京都,太史存勖的亲眷也早就不在那座将军府内。
圣人并无说话,只是平静道:“宣紫衣监总管田腾上殿!”
很快,便见到一身紫衣的田腾匆匆来到殿上,跪倒在地,恭声道:“奴才田腾,叩见圣人!”
群臣见到田腾,脸色都不好看。
夏侯登基之后,重用阉宦,设紫衣监,本就是要利用宦官制衡朝臣,所以朝臣们虽然不敢明面得罪宦官,但骨子里却是异常反感鄙夷。
紫衣监是宦官势力最强的衙门,让人谈之色变,所以群臣对紫衣监既是厌恶,却也畏惧。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今日之紫衣监,早已经不能与从前相提并论。
田腾之前,紫衣监大总管乃是魏无涯,两大卫监萧谏纸和罗睺也都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厉害角色,即使是其下的四大少监,那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但澹台悬夜对京都各司衙门一番清洗,特别是对紫衣监重拳出击,紫衣监那些曾经风云一时的人物俱都消失,名不见经传的田腾却是跳上了舞台。
“田腾,太史弘在哪里?”圣人直接问道。
田腾抬头看了圣人一眼,先是一怔,但很快低下头,道:“奴才……奴才不知!”
此言一出,群臣一片哗然,都觉诧异。
“如实说来。”
田腾此前已经将太史弘一家消失的事情密奏过夏侯,此时在群臣面前再次询问,田腾便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却只能道:“回禀圣人,是奴才办事不利。太史弘一家老小突然消失,奴才派人寻遍京城,也没有他们的踪迹。如无意外,应该是有人已经将他们带离京都。”
刑部尚书朱东山吃惊道:“这怎么可能?田……田总管,将军府可一直都是你们紫衣监的人秘密监视,我们刑部都不能插手。听闻将军府周围每一个角落都有紫衣监的人监视,那么一大家子人,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田腾却是跪伏在地,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