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驿馆,驿丞亲自接着。送解立农到了住处,驿丞道:“禀知州,此次镇抚召集属下所有的州县主官,人员实在众多。除了几位知州有单独住处,其余的官员都要几人合宿。知州这里,只可以住两位属下,其余随从要到外面住客栈。下官已经安排妥当,知州命他们出去找驿卒即可。”
解立农听了,不悦道:“偌大驿馆,几个随从也住不下吗?”
驿丞道:“知州,驿站虽大,奈何来的官员实在太多。下官没有办法。”
解立农黑着脸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驿丞告辞出去,解立农一个人坐在那里生了一会闷气。自己是什么人?王宵猎几百人时,自己就是他手下将领。到了现在,竟然住处都不足。
生了一会闷气,解立农吩咐属下,去看看汝州知州曹智严有没有来。若是到了,请来说话。
不多时,曹智严到来。一见到解立农,大喜道:“许多日子不见哥哥,着实想念得紧。昨日杨审过来找我,说今日请我到江边酒家吃饭。哥哥来了,正好一起同去!”
解立农道:“许多日子都没有杨审消息,他过得还好吗?”
曹智严道:“昨日见了,问过他最近的消息。镇抚在襄阳建了许多场务,由杨审管着。最近这些地方开始赚钱,每日里大把银子进账,正得意呢!”
解立农点了点头:“如此最好!当年镇抚手下几位将领,自到襄阳,很少聚到一起了。有时候想起来,不由让人怀念当年的时光。对了,其余老兄弟,有几人到了襄阳?”
曹智严道:“还有余欢也是要来的。不过他走的慢一些,今日还没有到。”
解立农道:“他与我一般远,路上走得慢了些。”
说着闲话,解立农请曹智严坐了下来,泡上一壶茶。
喝了一口茶,曹智严道:“今年镇抚制了一种新的茶。是选信阳好茶,用茉莉花熏制了,泡一壶满屋飘香!我们这些人,都会被送一斤。那真真是好喝!”
解立农道:“襄阳这里不产茉莉花,岂不是非常麻烦?”
曹智严道:“镇抚在南边的郢州种了一些,长势非常不错。不过听人说,比不得川中香气。”
解立农对茶不感兴趣。聊了几句,问曹智严:“前些日子汝河对岸连发大案,镇抚异常愤怒,把我从唐州调到蔡州。我刚到郾城,正要布置围剿,突然就命来襄阳。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
曹智严道:“我也是到了襄阳,才知道个大概。听说今年印了会子,再加上风调雨顺,治下粮食大收。还有杨审管着的许多场务开始赚钱,又新开了银行,镇抚司手中银钱宽松。手中有了钱了,镇抚便想着给我们涨薪俸。此次找我们来,就是要涨俸钱。”
解立农哪里肯信?斜着眼道:“若是要涨俸钱,何必招人来?钱发到手,哪个不说好?”
曹智严见解立农不信,叹了口气道:“我跟你讲,薪俸确实要涨。不过还有其他的事情。我这两天得来的消息,以后的官不好做了。”
解立农道:“如何个不好做法?”
曹智严道:“我也是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听来的,兄弟闲谈,你不要说出去。前些日子,汪参议从蔡州回来,镇抚说了一些话。当时大家听着,并不怎么当一回事。哪里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镇抚真地按照那日所说的,开始调整衙门,安排下面的官员。过了几天,便就下令招我们来襄阳。”
见解立农疑惑的样子,曹智严道:“具体如何做我也不知道。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他们总结成三个词。对属下官员,镇抚做的是:加薪、放权、严管。加薪就是加薪俸,依镇抚所说,要让手下的官员过上体面的日子。放权,就是进一步对属下的州县官员放权,让他们能管一地民政。最重要的,是这严管两个字。听说汪参议代替陈参议,管镇抚使司衙门。陈参议则设一新官,如以前的转运使,只是不再管治下的钱粮,只管监察官员。”
解立农道:“监察官员,古已有之,哪里用得着如此大的动静?”
曹智严道:“当然是因为新监察与旧的不同。具体如何,到时听镇抚讲吧。现在我们说的,都是闲话。当不得真,徒乱人心神。我本是僧人,出家人四大皆空。只是金虏南来,山河破碎,才还俗与金人作战。镇抚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没有那么多烦恼。”
解立农听了一时不语,在那里心中合计。王宵猎驭下算是严的,这次难道还要更严?
第350章 角色
镇抚使司的院子里,摆开几排桌子,每张桌子配一个凳子。桌子上摆了茶水,一个新的书卷,一支笔,一个砚台。每张桌子左角,都摆了一个名牌。
解立农看了看名牌,对曹智严道:“作怪,上面写的是我们的名字。看来谁坐哪里都安排好了。”
说着,几个人去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第一排是几位知州,一共七个人。按朝廷惯例,王宵猎兼知襄阳府,中间空了一张桌子。
众人坐好。有的人检查笔砚,有的人试茶水,有的人交谈,一时间乱纷纷的。
过了不长时间,陈与义到众人前面的一个台子上。道:“诸位想必听说了,对于治下官员,镇抚不欲放任自流,欲定些规矩。今天两件事。一是镇抚使司要设一个新衙门,监察众官员。再一个,镇抚亲自跟你们讲清楚,要什么样的官,有哪些待遇,有哪些要求。”
随着陈与义的声音越来越高,下面慢慢安静下来。
陈与义看了看下现,沉声说道:“在下才疏学浅,承蒙镇抚抬爱,暂担任监察之职。诸位今天最好仔细听明白了,该记的记下来。以后若是犯了,不要喊冤!”
说到最后一句,陈与义声色俱厉。众人见了,不由心中紧张。
陈与义是最早追随王宵猎的文人,做了许多事,担任过好多职位。只是一直官职不太重要,许多人只是知道有这个么个人,并不熟悉。今天见了,也不是个好说话的。
看了众人态度,陈与义不再多说。道:“下面镇抚训话!你们都听好了!”
众官员一起起身,高声唱诺。
陈与义下了台,王宵猎走了上来。双手略压道:“你们坐吧。以后我们这里,礼仪只讲大节,不必十分严谨。还有,像训话这种词,除非特别必要,尽量少用。用上这个词,就说明极其重要,一定要处理一些人,规定一些事。今天没有那么严肃,你们不必紧张。”
见王宵猎面带笑容,神情和善,众人出了一口气。纷纷坐了下来。
王宵猎进入襄阳已经近两年,慢慢形成了自己的习惯。在军队之外,他不太注重礼节,说话做事比较随和,众人开始习惯了。若是两年前,王宵猎在前面站着讲话,哪个敢坐下?
清了清喉咙,王宵猎道:“金虏南来,朝廷风雨飘摇,压力很大啊。今年在京西、两湖、两淮,仿唐朝的藩镇之制,设了镇抚使。镇抚使兼地方军政大权,官员自辟,不再事事听命于朝廷。我受命为襄阳邓州等州府镇抚使,治下许多百姓,责任不小。此时金兵在北,刘豫又立伪朝,我们正处宛洛之间,是金朝和伪齐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用心治理地方,精练强兵,实难立足。镇抚使治下,与朝廷治下自然许多不同。今天招诸位来,就是说一说,到底哪里不同!”
说完,王宵猎拿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茶,看着下面众人。
没有人说话,都眼巴巴地看着王宵猎。
一边陈与义面色严肃。从那一天迎回汪若海后,这些日子与王宵猎多次交谈,慢慢明白了王宵猎要自己做的职责,也接受了新的定位。他心中明白,自己这个职责的重要性。某种程度上,王宵猎设置的这个监察官职,比朝廷的御史中丞重要了不知道多少。
放下茶杯。王宵猎道:“作为官府治理地方,首先要知道我们的权力从哪里来。这个问题,是一个政权首要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讲清楚,政事就不可能通畅。有的人会说,我作为镇抚使,是朝廷任命。手下的官员,不管是军中的,还是各衙门的,都是由我任命的。这样说看起来简单明了,实际上相当于没有回答。不管是多么困难的问题,故意躲避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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