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风敛道:“无相寺自先皇后赐封后便成皇室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但也不是没有法子罢?”冷栩不以为然。
“是,可臣女喜欢一劳永逸,让那人永无退路。”
她笑起来,来时路太长,侍女为她撑伞,风雨太大,依旧湿了鬓发,她无窘态,倒似清水出芙蓉一般,愈发清艳,连字句中的残忍之意也淡化许多。
冷栩盯着她的面容:“护国寺也不是说赏便能赏的。”
“臣女明白,所以臣女来与殿下做交易。”
“你又凭什么认为本宫会同意?”
“殿下难道有别的选择?”孔风敛明明白白道,“臣女不过要一座可有可无的佛寺,其他人觊觎的,可不是一座寺庙便能打发了的。”
“殿下如此聪明,自然知道如何抉择。”
“你威胁本宫?”冷栩锐利地看向她,“本宫凭什么信你?”
“若是臣女想威胁殿下,便不会这么快亮出底牌,大可等殿下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之时,再坐收渔翁之利。”
孔风敛始终微笑着,“殿下拥有很多,臣女拥有的却是拜先皇后所赐,知遇之恩,孔府不曾忘。”
“殿下不信也罢,臣女只要那座寺。”
“知遇之恩?”冷栩重复了一遍:“恐是轻如鸿毛,你不也为了一座寺轻易算计本宫。”
孔风敛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锦盒:“殿下莫怕,宫中权力斗争,臣女本不愿涉足,臣女要那座寺,也只是为了令母亲展颜。”
冷栩听她一番话,良久不言,忽然却道:“从一开始,你便是因着本宫的身份蓄意接近,对本宫示好罢?”
孔风敛大大方方道:“有谁不是因着殿下的身份才接近殿下呢?那日可是殿下选择了臣女。”
当初入宫作帝姬伴读候选,孔风敛看着那个轻易便令皇帝杖毙世子的帝姬,便知道对方和她是一种人。
同样的睚眦必报,同样的不择手段。
她说得理所当然:“这世上,只有蠢人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示好。”
冷栩笑起来。
是啊,世上只有蠢人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示好。
她为乞丐时,可没有人无缘无故待她好,给她送吃穿之物。
多得是避而远之的人,也多得是路过还要踢一脚她身前破碗之人。
这世上可没那么多不求回报的蠢人。
“万一你解不了本宫的困局呢?”冷栩饶有兴味地问道。
“这世上并无万全之策,臣女有七分把握便足矣。”
“若是本宫败了呢?”冷栩微微转头,望向外头瓢泼大雨,辨不清的天色,淅淅沥沥的雨声,总是莫名让人怅惘。
“败便败了,没有人能永远胜,殿下便是输它一回,又有何妨?殿下不会永远输。”这道嗓音却很清晰,并不沮丧,也并不狂傲,只是平稳地陈述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冷栩回过头来,总算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不会输。”
“臣女应当这般说,可又觉得有些勉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殿下得先有输的打算,赢的时候才会格外欣喜,不是吗?”
“这个,送给殿下。”孔风敛将手中锦盒奉上。
冷栩有些迟疑地打开锦盒扣锁,锦盒打开的瞬间,露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惊雷乍响,雷电一闪,冷栩手一松,忍不住退后半分。
孔风敛却拽住她的衣摆,制止她退后。
她一抬眼,对上孔风敛始终镇静的眼眸,像是在安抚,又似点拨:“殿下莫怕,殿下会需要它,殿下也需要习惯它。”
“日后生杀大权,悉归殿下决断,怎可畏惧区区一把匕首。”
“殿下,请。”
孔风敛不曾松手,她在等,执着地等冷栩拿起盒中匕首,却并没有以一种强迫的姿态。
风雨交加,跪直的少女有着常人难及的胆色与耐心,不似往常明媚无忧的懒散姿态,在这个雨夜显露出世家名门养成的城府与谋略。
冷栩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把冰冷的匕首,垂眸望向那雪白剑身映照的一双眼眸,想起初见那日,孔风敛对杖杀之景视若无睹的倦怠,原是她早已见过太多血腥。
跪着的少女这才松开拽着冷栩裙裾的手,轻轻合上锦盒。
“知静啊,起来吧。那座寺,本宫许你了。”
“说罢,解法是什么?”
明光殿内烛火未熄,天却在风雨中渐渐亮了。
(之前说过,需要再提醒一下,孔风敛和冷栩是同类,但称不上朋友。她们就是彼此利用,互相防备又互相倚靠的恶女联盟,她们属于同党或是同谋。因为狗血作者本人写的恶女不相信任何感情,只相信自己。孔风敛和冷栩各有各的谋划,我觉得这种关系挺有意思的,微妙且带劲。注意自行避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