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征战兄弟们聚少离多,大局安定也不过数年,总有边疆与汗庭纷争分神分力,这一回合家团圆实属不易。原本一大家子人亲亲热热都要安顿在太师府,怎奈小字辈们聚在一起哄哄吵吵,又不愿意在父母跟前儿守规矩,便都被四婶娜沁儿带了走。那之后,别说孩子们不安生,每日兄弟妯娌们也总是说不完的话、商量不完的事。前日奕宗王绍布到来,同为万户大将军,大哥二哥今日被大汗宴请到了金帐殿上。其余的人由老四苏赫做东,晚饭摆到了他府上。乌恩卜脱一年到头没有清闲时候,略坐了坐就先行告辞出来,一并叫出了老六赛罕。
弃车舍马,就着雪花一路步行着往太师府去,兄弟两个正得着好清静说说话。远远地跟着禁监的狱卒,这般距离哪里还够得着,自前两日大汗单独召见过赛罕后,这看管越发是做样子了。
“昨日跟大哥二哥商议,此次绍布带了他的王妃来,那是阿日善的亲姐姐,看来也是想把此事彻底化解,咱们怎么说也得接应着。”
“怎的接应?”赛罕冷笑一声,“还要我向那女人登门谢罪?”
乌恩卜脱抬头瞥了一眼,不出所料,兄弟那面上霎时就阴沉下来,乌恩卜脱不觉嘴角曝笑,摇了摇头。自家幺弟就是这么个东西,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主意,天塌下来都敢承当,绝不低头。只是原先谋略过人,手段狠,重大局,取舍从未出差,这一回却为了个女人惹下大祸。消息传来,乌恩卜脱绝不相信他是“一时”怒起,更不相信他老六会“失手”。事后兄长们只管商议应对,未曾有一句责怪、甚至没人想过去问问所为何来,兄弟既然做了,必是有他必须的道理。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他非但不悔,便是再来一回,怕是犹过甚之。一个小女子能让他料定后果还肯豁出自己,可见真如娜雅所言,这一个当真是弟妹了。原当兄弟六个里头就这老幺还算个硬心肠、不为情动的,弄了半天,一个不如一个。
“登门倒不必,谢罪躲不了。”
“三哥!我……”
乌恩卜脱一抬手不许他多争,“绍布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咱们也已然退了一步未借机落井下石,这个情他心里明白。只是面子上,总得做到。绍布喜欢猎冬物儿,每年白节来金帐都要出去围猎,实则也得不着什么好的。今年你陪他去,猎下头狼献给他。”
自古以来马背族人驰骋草原、猎捕为生,捕杀最凶猛的野兽标示男人的血性与强壮,而猎物的最后归属更象征着尊贵与屈服。猎下头狼献给绍布,这架势无异于单膝下跪、俯首称臣,是于他至高的尊严。这古老的礼数血淋淋带着十足的气势,却不曾再赔上任何实际的利益,也未曾抹杀敬献者的力量。闻言赛罕的心里虽极是别扭,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法子实在是破冰之良策。是以虽仍是冷了一张脸,终是点头应下。
“顺带着,打一张好皮子给他夫人。”
“什么?”一个字就让赛罕挑了眉,“皮子哪能现打?那得提前做陷阱!”
“那就做吧。”
听三哥语声轻闲,悠悠然好似眼前静夜的细雪,赛罕终是按不住性子,“我没那闲功夫!还没给我媳妇儿弄件像样的皮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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