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面陈俞出事,那些宫人察觉到风向,对待贺宛的态度一下变了。
给贺宛的吃食也只是些残羹冷炙,特别是到了夏日,这些吃食放上一日便要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馊味,若是两日,那便是彻底入不了口了。
初时,贺宛看到他们竟是给自己送来这般吃食,也是禁不住发了怒,“本宫就算如今入了狱,圣上一日不曾将本宫废除,本宫便还是皇后的身份,你们怎么敢如此欺辱本宫!”
可那负责送来吃食的宫人闻言只将那吃食随手往地上一搁,而后冷笑道:“随便你吃不吃,还一口一个圣上,人都死了,以为还能吓唬得了谁?”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贺宛却反应极快地拉扯住了那人的衣袖,难以置信道:“什么?你刚刚说谁死了,你敢咒骂圣上?”
那宫人瞥了一眼贺宛满是脏污的手,不由嫌恶地将她甩开,又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圣上祭祀大典被杀都好几日了,眼下要登位的是广陵王殿下,你这妖后,还是自求多福吧!”
话音落下,也顾不得她如何神色,转身便走了。
而贺宛瘫倒在地,口中一直喃喃念着什么“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我”之类。
可她心里其实很清楚,陈俞应当是当真出了事,毕竟若是没发生那些事,方才那宫人哪里会有胆子胡言?
那可是诅咒圣上的罪过。
可她心底却始终不愿意接受,因为她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对贺宛的判决,其实并非是由陈意来决断,而是那些朝臣们早就做了决断。
除却薛晋荣,其余朝臣对贺宛也是意见颇大,在他们口中,贺宛简直是如同或祸国妖后一般的存在,他们自然是不会容忍贺宛这样的人继续活着。
从前是陈俞一心护着她,可如今,陈俞不在了,便也就无人再护着她了。
这样的妖后,自然是要当众受刑,让众人都看着她是如何被砍下头颅方才痛快。
陈意将辛月以及其他的一些北岐人放出监牢时,也与他们提起了这事。
听完这话,辛月沉默了片刻,而后轻笑道:“也好,北岐皇室的那些人早就殉了国,她如今虽然去得不太体面,可到底结果是一样的。”
又道:“等行刑的时候,我会去亲自看着的。”
陈意没再多说什么,只将一袋银子递给她,“往后你便是自由身,想去何处,只由着你自己的想法。”
这也是他们当初的交易。
若是辛月帮他办成这件事,那他便帮辛月从那花楼里赎身。
辛月自然不会客气,她从陈意手中接过那袋银子,道了句:“多谢”,便转身走了出去。
而贺宛本就因为陈俞驾崩之事受了极大冲击,等有管事宫人故意告知她她被判处的刑罚时,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就好似脑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她的结局,本就该是这样的。
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是无法改变的。
“从前。”她喃喃道:“父王母后要以身殉国,让我也随他们而去,我不愿,总觉得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这样好的年纪,还有许多事不曾做,就这样死了,可如今,我苦苦挣扎了两年,却依旧是这个下场。”
她躺在那散发着臭气的稻草堆中,有几只老鼠和蟑螂快速从她身上爬过,她好似也浑然未觉,只自顾自地笑着道:“父王母后,还有兄长,你们在天上,从未曾庇护过阿宛啊……”
她虽是笑着,可眼泪却已经是落了下来。
***
陈意方才登上那个位置,手中的事务忙得他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赵筠元本来是不想去打扰他的。
可再有一日,她就该离开这儿了。
若说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还需要去同谁告别的话,那么那个人,定然就是陈意了。
所以前一日夜里,她还是去见了陈意。
大约这两日实在劳累,陈意眼下甚至分明有些乌青的痕迹,赵筠元瞧着心疼,劝道:“手头的这些事务是处理不完的,熬坏了身子反而不值。”
陈意闻言,当真合上手中的折子,起身道:“我还不曾用晚膳,小满是过来陪我用晚膳的么?”
赵筠元颔首道:“也好。”
陈意便笑着吩咐底下人将早就备好的吃食端了上来,甚至还备下了一壶酒。
赵筠元给他们二人各自倒了酒,又浅浅饮了一口方才开口道:“阿意,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了,这样的生活,可是你想要的?”
她问起这个问题,大约便是想求个安心。
陈意垂眸,却是先将杯中酒饮尽,“说不上来什么样的生活是想要的,可至少,是不曾后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