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照夜备的衣裳也是如此,折得整整齐齐,无论去哪都带着。她挑了一身靛青色衣袍,月白腰带,捧着衣裳走出去。照夜正在清洗,掬起水到脸上,用力搓,好像那脸与他有仇一样,瞬间就搓红了。衔蝉递他一块巾帕,他接过,顺着衣摆送进去,擦洗身子。
“脱了罢。”衔蝉见他费劲,衣裳湿透了贴在身上,那滋味定然不好受。
照夜倒扭捏起来,衔蝉上前动手解他衣扣,他下意识向后躲,被她扯回来,命令他:“别动!”
她的神态像甫进门的娘子训斥尚需调教的相公,嫣红的面色直看得照夜心中一颤,任由他脱掉衣裳。身上也有伤疤,或长或短,或蜿蜒或挺直。
衔蝉手抚上去,他胸口收紧,她就抬眼看他:“受伤时候可想起过我?”
照夜点头。怎么会不想呢?照夜是怕死的。他许诺给衔蝉早晚会去找她,接她回家。若他死了,只有一缕孤魂陪伴她了。照夜心有不甘。
“我也想你。”衔蝉说:“难熬的日子就想你,想你,日子就不难熬。”她细细的手微微用力,将巾帕拧干,一点点擦拭他的身子。这个泥猴子,她心里说,一心赶路,忘记了自己,变成了一只泥猴子。
来来回回烧了三次水,照夜仿若蜕了一层皮,清爽了,干净了,换上衔蝉为他备的衣裳,像换了个人,身上的文气又回来一些。
衣裳快穿好了,衔蝉却扯着那条月白腰带不许他系。照夜经年累月在战场上,听风、辩云、识人,却在这一刻懵懂生怯。他是一点都不敢,甚至轻声祈求衔蝉:“如今我没轻没重的…我…又是青天白日…于你…”照夜想说于你名节不好,衔蝉却没让他说完。
衔蝉怕什么名节不好?她要什么名节?名节不过是用来束缚人的枷锁罢了!那些人烧杀抢掠都不在乎名节,她中意自己的情郎怕什么毁名节?
她湿润柔软的唇堵上他的,什么东西轰然塌了,在他们头脑中铺散一地,所有东西就都被抛诸脑后了!在无数个夜晚,狼头山弥散的大雾之中,照夜头脑中关于衔蝉的每一个念头都不清白,明明在不见她的时候想她万遍,意识里云雨翻腾什么都做了!明明!
此刻却傻了,好似多年前那些避于人后的夜晚都消逝了一般,他颤抖着嘴唇下意识要躲,衔蝉却追上去,舌尖擦过他唇瓣,强势探进他口中。
这下照夜什么都想起来了。他们少年时的夜,狼头山的大雾,她在他梦里被他碾过,积年的爱翻涌出来,都涌到他掌心。他发烫的、颤抖的手掌,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
那拥抱仿若要将人弄折了一般,轮到衔蝉害怕,拍打推搡他肩膀,却为时已晚!
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跌落到枕间,只觉得她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他已倾轧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