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人联最需要我的时候,观察者找到了我,并预言了未来的危机以及关于‘天灾’的种种。说到最后,它希望我去火星挖一座坟,一个比南门二的遗迹小的多坟……然而因为一些事情,我没有去成。”
楚光:“什么事情?”
教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想谈这个问题,但似乎又觉得那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于是最终还是开了口。
“一点私事儿……我的妻子得了很重的病,至少在当时是无药可救的,即便那时候的我们已经掌握了媲美恒星的力量。而且,站在和你类似位置的那些人也不希望我冒险,劝了我挺久……总之,我最终还是选择留在我应该待在的时代。”
“那确实没办法,人之常情。”楚光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欣赏。
他并不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人。
相反,他不但很重视感情,而且很愿意和重感情的人交朋友。
这种有软肋的人虽然未必都是好人,但通常都有底线,会注意吃相,会有所顾忌,不会干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情。
顺便一提,这也是他单身至今的原因之一。
哪怕他并没有干过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情。
“是吧?你也觉得是人之常情对吧……况且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透过屏幕飘来的声音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难以形容那是要撇下什么,还是要将什么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扛起。
“……根据我后来了解到的事实,那家伙隐瞒了相当重要的内情,那座坟里确实埋着一些‘好东西’,但当时的我们根本不具备完全挖掘那座遗迹的能力,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谁去都是!难怪它指定要求我去,那根本就是个陷井,这家伙想杀了我!”
楚光愣住了几秒,脸上写满错愕。
“观察者……想弄死你?为什么?”
屏幕中的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过了许久说道。
“不知道,也许它未必是想弄死我,也可能只是想让我消失一段时间。按照它的说法,我的进展好的出乎了它的意料,一个全球范围合作的跨区域组织……也就是人联提前诞生了,而且比它预期中早了两个世纪。”
“不止如此包括第一台聚变反应堆落成的时间点,包括太空电梯的建成等等,都是建立在全人类共同繁荣的基础之上。”
“虽然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时间的面前都是小事,况且这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然而它却认为这片宇宙的我们走的太快了,繁荣的愿景之下暗流汹涌。”
“按照它的观点,科学技术的爆发式进步让我们跳过了本该遇到的问题,也跳过了本应该从解决问题中获得的现实工具。一旦未来我们的速度降下来,曾经跳过的问题便会集中爆发,届时只要一个小小的风险就会让我们所有一切的努力付之东流,而这个风险在未来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
楚光按着眉心思索了一会儿,试着理清了双方的矛盾所在。
简单来说,观察者希望给予的是适当的干涉,但干涉的结果却超出了它自己的预料。
于是它打算将干扰项移除。
不——
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准确。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它给了这位教授两个选择。
要么去火星,接受它的“宏观调控”,朝着破界者的方向发展。
要么放弃系统,留在自己原本的时间线上,而代价则是它将移除过度的干涉,或者说收回“来自虚空的援手”。
按照这位教授的说法,他到后来其实已经不太用得上观察者给他的系统了。
如果没有更高层次的追求,确实没有必要为了留着系统而听从观察者的摆布。
“……后来呢?”楚光继续问。
屏幕中的教授缓缓说道。
“后来其实也没什么,它说自己会去未来找其他人,然后就带着它给我的系统消失了,就像没有来过一样。不过其实无所谓了,我之前也说过,那时候的我已经不是很需要它的帮助了……但它似乎很失落,过了许多年后又回来找我。它没有说为什么会回来,但我大概能猜到,也许是因为它发现未来没有了。”
楚光:“这个‘没有’指的是……没有破界者了吗?”
教授摇了摇头。
“指的是一切……根据它的说法,如果我继续留在我所在的这条时间线上,我们的文明将透支并失去所有的未来。或者换个说法,无数个有我存在的宇宙都将灰飞烟灭,直到宇宙最终的热寂都不会诞生下一个‘破界者’。”
楚光喉结动了动,沉默良久,轻轻感慨了一声说道。
“这听起来也太夸张了。”
教授淡淡笑了笑。
“是挺夸张的,但其实它也有它的道理,按照它的肥皂泡泡理论,过去和未来这两个时间状态在虚空中是同时存在的,多元宇宙和平行世界也是同时存在的。我在我存在的时间线上采取的任何决策,都会对未来的结果产生改变,而这些改变同时又是宇宙爆炸之初便存在的可能。”
说到这儿的时候,那位教授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落寞。
楚光并不确定那其中是否有后悔的意味儿,但无奈和懊恼肯定是有的。
“它向我展示了另一种未来,那是平行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我去了火星之后的未来……在那里我看到了我的后人,还有我熟悉的许多人的后人,他们都生活的很好,虽然也没法和繁荣纪元相比,但也并没有逊色多少。”
“在那个未来的最后,我最终还是离开了我的母星,但我们的文明前途却一片光明。这期间虽然也经历了一些曲折,但并没有像废土纪元那样一蹶不振……而最终,我们以一个全新的姿态迈向了星海。”
看着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楚光思索许久问道。
“你后悔吗?”
“没有,只是有点儿遗憾,”教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那时候的我其实已经有点儿怀疑它的反复无常了,它说过不会再来找我,结果又突然拿着所谓的另一种未来跑回来找我。”
“我当然拒绝了它,它失望地走了……但仔细想想,那其实可能是让历史回到正确的轨道上的最后一次机会。”
“或许,我在恰当的时候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无法苟同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