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如果她娘为了她现在去争宠,跟她爹又重新有了牵扯,日后还怎么回到洛阳庄去?会不会再狠狠地伤一回?她娘还有几个十五年可以虚度?!
她咬紧牙,坚决地又摇了一下头,冲豆绿道:“去把茶炉搬进屋来。”
浅秋院离别处都远,用热水不方便,她便叫人买了只茶炉放在厢房里,平时烧水热饭也方便。用的菊花炭都是梅姨送来的。
豆绿听得她扔石头砸了许夫人的窗户,觉得大快人心,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忙跑了出去。
“娘,你放心,要讨好爹爹,也是我去。”锦鱼把腰上绯色丝绦系紧了紧。
她是做女儿的,向亲爹低头不丢人。更何况,听许夫人的话,她爹是听说她想同日成亲,才同意的这事。又想起那日认亲,她送的手帕,她爹也是仔细看过,直接收进了袖子。可见对她也并不是真的完全漠不关心。
秦氏低头想了片刻,眼中垂下泪来,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豆绿把茶炉搬进来,往茶炉上搁了只注满水的铁釜。
关了门,三人坐在小杌子上,一起动手把那身衣裳剪得稀烂,一点点扔进炉子里,不到一刻钟,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到了酉时,外头天色昏暗,豆绿便点上了灯,幽菊也进来道今儿的饭菜送来了。
几人这才出了锦鱼的屋子,到堂屋用房。
今儿她们使了银子,菜色自然不同。
一大碟燕窝煨鸡丝,一盘子海参烧明虾,一碗糖醋樱桃肉还有一砂锅红烧白桂鱼。
还有四个素菜两道汤。
两道点心也精细,一道是鸭蓉三珍陷的小烧麦,一道是竹节卷的小馒头。
锦鱼看着那竹节卷小馒头,心头一动。上回她给她爹送手帕时,问过她娘绣什么图案,她娘说竹子。莫不是她爹喜欢竹子?这对她可不是难事,心中顿时有了打算,拿起一只小馒头,轻轻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花胶炖羊肉虫草汤,顿时一股气从胃暖到心,正吃得舒爽,就听外头一片吵嚷之声。
秦氏的手端汤的手晃了晃,汤撒出一点,滴在桌面上。
锦鱼伸长胳膊,用手扶了扶她娘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
一时就听有人敲门,幽菊去开了门,就见王妈妈带着几个婆子闯了进来。
锦鱼笑道:“哎呀,王妈妈可是闻着我们加菜,特意赶来蹭饭的?豆绿去搬凳子!”
王妈妈本来气势汹汹,见状倒是一愣,抬起平直的下颌,喝问道:“刚才可是你在夫人院子里偷听,还拿石头砸了夫人的窗户?!”
锦鱼睁大了眼,故作惊讶状:“哎哟,什么人这般胆大包天,竟然要砸夫人的窗户?她跟夫人有仇吗?”
王妈妈扯了身后一个婆子一把:“说,你来瞧瞧,是不是五姑娘干的?!”
锦鱼心道若真是瞧得清清楚楚,怎么会有等了这半天才跑来找她?她当时举着芭蕉叶子,把头脸挡住了,不信这婆子能看得清。
她站起身来,直冲到那婆子跟前,指着她鼻子骂道:“今儿府里谁不知道,夫人大恩大德,刚脱了我姨娘的奴籍,我感激还来不及,做什么要拿石头砸夫人的窗户?莫非你觉得夫人做了什么坏事害我不成?!咱们倒要到夫人那里去分说个清楚明白!”
那婆子一个劲只往王妈妈身后缩,用手推着王妈妈,意思是叫王妈妈替她出头。
王妈妈心道当时她们在屋里说的那些话,若叫五姑娘听去了,能不恨她们?砸块石头都是轻的。
她不由往五姑娘脸上看去,却见她粉脸晕红,双眼明亮得好像烧着小火苗,气势汹汹,没半点心虚的模样。这怒火中烧的模样倒更显出了十分的美貌。
她不由觉得不像,想着来前夫人交待,让她试探一下,若偷听的人真是五姑娘,那她肯定会闹着改成亲的日子。
她定了定神,便双眼紧紧盯着五姑娘脸上的表情,道:“不知道是谁,这不正一处处地方查呢!对了,还没恭喜五姑娘,能跟四姑娘同日出阁,真真是难得的福气!”
却见五姑娘横眉扫过来,威仪十足,美貌惊人,道:“可不是!您瞧瞧,我跟姨还娘特特整治了席面,正想好好庆祝一番呢!你们倒来搅局,真真是扫兴!”
王妈妈一噎,闻着屋里还有醇醇的酒香漂浮,心中再无疑虑。
若是真听见了那些话,明白了四姑娘的算计,这会子,母女两个肯定会哭哭啼啼,想着怎么改动日子,哪能这般高兴,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呢?
后来,许夫人跟王妈妈暗中查了好几个月,还是没能找到扔石头的犯人。
这事最终成了景阳侯府的一桩悬案。
锦鱼是第二天去望燕楼的。
望燕楼位于侯府花园边上。其实是从花园隔断出来的一个院子。
因景阳侯身为兵部尚书,差事机密。因此这里不但直通侧门,而且明卫暗卫不少。
府中诸人即便是许夫人等,也不能随意进出。
豆绿打听得景阳侯回府已经是傍晚。
西天云层翻滚如蓝雾堆成的山。
太阳从这云山后头拼命射出一点余辉,给云山雾海添了一层红的金的银的光边,绚烂迷人。
锦鱼和豆绿站在花园外的小石径上,看着怪石嶙峋,花木葳蕤的花园,还有花园后露出的小楼一角,心里十分忐忑。
毕竟,她从小就没学过怎么去讨好人。
正迟疑着,却听得前方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她不由心生好奇。与豆绿对视一眼,两个左右一看,迅速躲在了一块爬满长春藤的大石之后。
就听有人低声道:“姑娘,侯爷不肯见您,不如还去求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