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云挑了挑眉头,也放下手中筷子,起身跟上。
长宁郡主转头看了看,哎呀叫了一声“你们怎么都不带我”,也推开椅子,提着裙子朝门口跑。
她们这一桌如此,其他桌上活泼些的姑娘也都纷纷起身,跟着往外跑的。
一时众人簇拥着,涌出门口,站在台阶上,朝外看去。
锦鱼与钟微王青云长宁郡主在最前排。
太阳仍是看不见影子。
天边的彤云却于深灰中泛出一种似有若无的红。
杳无人声的荒林中,“呼呼”似有风过,吹的那树梢上仅存的几片叶子,也飘飘地落下。
这些枯黄的叶子中,卷着点点的飘动的白,好像一幅珍珠罗的背景上,一只看不见的笔,正在挥洒着一幅会动的画儿。
这点点的雪白疏疏落落的,不仔细看不见,太仔细了,也看不见。
真的下雪了。
锦鱼心中的喜悦也随着这雪花儿飘荡起来。
钟微托她帮着挑人,自然还是要入了钟微的眼才好。
今日撞到一处,真是天公作美,成全钟微可以亲自相看。
却听身后有人笑道:“不过是几粒雪点子罢了,哪里就算下了雪?这雨夹雪,再一冻上,道路难行,最是烦人不过。”
听来像是家常寒暄的废话,但就是让她扫兴。
锦鱼不用回头,也听出来,又是锦心。
她左右扫了一眼,见豆绿不知何时凑在一群丫头婆子中,也挤在檐下一侧看雪,便朝豆绿挑了挑眉。
豆绿小蒜头鼻子耸了耸,冲她笑得像只小狐狸。
锦鱼便放了心,转头似笑非笑,看着锦心,道:“姐姐说得一点不错。我也担心道路难行,回头姐姐在路上有个闪失,不如趁现在雪才刚开始下,姐姐早些回府罢。”
锦心一张雪白的脸埋在银貂裘的风毛里,也不知道是因为粉和胭脂褪了色,还是离得太近了,锦鱼见她眼下有两片暗青,显得憔悴。
可锦心的气势仍是倨傲得很,摆出一个小公爷常有的姿态,凌厉的下颌抬得高高的,眼珠子冷冷地盯着她:“钟妹妹的生辰宴,她都没发话呢,你算什么东西?想撵我不成?”
她这话说得声音极大,几乎是在呵斥。
倒让锦鱼想起以前在景阳侯府的时光。
那时锦心便是这样,一旦装斯文装不下去,就撕破脸撒泼。
此时,便是最迟钝的姑娘,也看得出来,卫家姐妹不和。便有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慢慢往一边移。
锦鱼眼角余光就见,大半的姑娘都移到了锦心身后。她这边只有小一增,包括钟微王青云长宁郡主等人。
颇有几分两军对阵的架势。
她不由有些郁闷。
明明是钟微的生日,怎么搞成这样?!
她只得笑瞅着锦心,道:“我哪里是在撵姐姐,分明是在照顾姐姐。”
话音刚落,胳膊一沉,她转头,就见钟微挽上了她的胳膊,狭长的眼儿弯弯如月,道:“卫五姐姐,你可真偏心,怎么独担心敬国公世子夫人一个呢?”说着,钟微扭头冲所有人扬声道:“今日这天气实在不作美,有哪位姐姐妹妹若是担心一会儿路上难行,要先行告退的,只管先走就是,不必拘束。你们今日能来,我已经承情了。”
这是明晃晃地替锦鱼撵人背书。
锦心嘴角显出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的嘴唇直到脸颊边。看上去气极了,却找不出半句话来回嘴。
却听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宴会未完,别说下几粒雪珠子,便是下刀子,也该喝完这杯酒才告辞的。江三奶奶,敬国公世子夫人知书识礼,怎么会提前离开呢?”
“正是如此。今日卫五娘子也算半个主人,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呢?”
“我才刚吃个半饱呢,怎么就要我们走人呢?”
…………
锦鱼:……
顾茹实在是个厉害的,立刻给锦心找了个不能走人的理由。还刻意凸显了她跟锦心身份上的差距。
一下子,把她倒变成了众矢之的。
太子妃的位置果然诱人。
“哎呀,哎呀,快看快看!大家快看呀!”
有人在夸张地又笑又跳的,惊呼不止。
锦鱼循声一看,果然是最会见机行事的豆绿。
豆绿不知何时跳下了台阶,正站在繁花堂前的空地里,双手掌心摊开,捧成一片海棠叶子的形状,朝天上举着。
锦鱼的视线移上去,顿时也屏住了呼吸。
就在她跟锦心斗嘴的这会子工夫,天上飘下来的不再是雪粒子,而变成了一片片晶莹洁白的雪花。
仿佛漫天的梨花,翩翩起舞,风轻轻地吹动,一点点的白,摇曳飘舞,如梦似幻,像凭空多了一幅铺天盖地的珍珠帘子。